仔细要想的话,陆居记得,这件事情应该是发生在自己去工地工作半年之后,也就是差不多一年前的事情。
一年前——
那个被砸的工友,是个平时跟他关系还可以的中年男人。
家里也是有一个女儿在读书,成绩很不错,他经常在工地上很自豪的说,自家的闺女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老师都说了,这样的成绩,很可能考上市里的大学。
但因为上学费用高昂,加上如果真的考上了大学,需要的学费也是很昂贵的,那家家穷,所以中年男人每天搬砖都像是拼了命一样,就为了挣工地上那十块钱的先进个人奖励。
那次被砸,属于工伤,工地里赔了一笔钱。
老板是个厚道人,赔的钱不算少,够看病,就是——
要修养半年的时间。
家里的顶梁柱半年没有收入,这个家还不得散了,所以就一个礼拜的时间,中年男人又来上班了。
顶着所有工友同情的眼神。
他做了一个二等工人,在一边糊墙。
中午休息的时候,陆居经常看见他疼的整张脸发白,然后抽着两毛一包的粗糙烟草,以期减少自己的痛苦。
聊天的时候,他问,为什么不休息,好歹休息一个月也好。
那人说:
赔偿的那笔钱很可观,直接留着,不去修养看病,闺女大学开学的学费就凑起来了。
赶紧早点来上班,补贴家用,家里不至于垮了。
打算是很好的,可——
那个人工作时候发抖的手,疼起来时候几乎生命火光都要熄灭的眸子,永远的烙在了陆居的心里。
那会儿,在他心里,那是个极端可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