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传来一身惊呼,瑽瑢循声望去,发现是绿萼失手打翻了桌上盛有豆蔻熟水的杯盏,正手忙脚乱的抢救苏霡霂给她寄的那封信。
瑽瑢:“…………”
一个两个三个都不省心!
在地下的沈玦瑢大概永远不会知道瑽瑢把她和两个婢女相提并论,如果知道的话,也会敲开棺材板爬出来再和瑽瑢打一架。
而她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瑽瑢从绿萼手里夺过信,在衣服上把多余的水擦去,又在空中甩了两甩,重新展开。
还好,损失不算太重,只糊了开头第一列字。
第一列字苏霡霂写了什么来着?
瑽瑢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写的是“沈琤,见字如晤。”
瑽瑢一个激灵醒悟过来。
她知道哪里不对了。
绿萼看她愣愣的望着信出神,内疚的不得了,几次张口却都不知道该怎么道歉。
最后她终于鼓起勇气,怯怯的叫了一声:“小姐……”
瑽瑢抬起头来看她,目光如炬:“绿萼,沈玦瑢临死前和我说的是:‘沈琤,小心。’”
第一遍读的时候她以为是因为苏霡霂认为自己行过笄礼了,所以才称呼自己的字,这在平常人之间也是很疏松平常的。
可是如果苏霡霂根本不该知道自己字琤呢?
而且沈玦瑢要么叫她瑽瑢,要么连名带姓的唤她沈瑽瑢,从来不叫她沈琤。
会叫她沈琤的人,只有一个。
沈玦瑢这句话的重点,不在后面的“小心”上面,也不在她死了也要紧紧抓住的千秋穗上,而在“沈琤”上。
是辛袂。
想要杀她的人,其实是辛袂。
“你们都下去。”瑽瑢扶住桌子,慢慢坐下来:“带着我的东西,出府。”
“小姐?”
绿萼担忧的问道:“怎么了?”
“寻一处安身之处然后等我过来。”瑽瑢稳了稳心神:“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弄明白,我想知道真相。”
“小姐?”
辛袂进来时刚好听见绿萼这一声惨痛的呼唤,他开玩笑道:“怎么了?你家小姐要把你吃了?”
“吃了倒还不至于。”瑽瑢也和他打趣道:“就是不想要她了,想赶她走。”
红蓼扯了扯绿萼的袖子,辛袂越过她们:“既然你家小姐都要你走了,你就走吧。”
他走到瑽瑢面前,看着她手里的信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瑽瑢大大方方的展示给他看:“苏霡霂写给我的信,今天是我的生辰。”
“我竟差点忘了。”
辛袂扭头对着门口的两个人说:“去准备长寿面。”
红蓼赶紧把绿萼拉走了,她们合上门的同时,瑽瑢把信往他面前一推:“你不想看看里面写了什么吗?”
“表兄写给你的家书,我有什么好看的。”辛袂摇了摇头,想去斟一碗茶。
瑽瑢在他身边说道:“你当然不会想看了,这不是你准备的吗?”
辛袂的手一顿,缓缓收回来,一言不发。
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再抬眼时,瑽瑢发现自己已经不认识他了。
“你为什么想杀我?”
“我没有想杀你。”
辛袂看着她额前柔软的头发,似乎还想再摸一摸,像他以前喜欢做的那样:“我只需要沈玦瑢死就够了。”
“她知道了我的太多秘密,留着她不安全。”
“你的哪些秘密?”瑽瑢紧紧盯着他:“其实疏竹也是你的人,对吗?”
辛袂没有说话,他也没有直视瑽瑢的目光,瑽瑢胸口一窒,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其实,你是李唐王室的人,对吗?”
“你一开始想娶我,是因为我是丞相府的女儿,而沈玦瑢却早已有了婚配,后来你设计害死了我的父母,却还对我一往情深,是因为你知道先生喜欢我,而我如果嫁给他,会给你带来危害,如果我嫁给你,不仅可以成全你痴情的名声,也能让你把你的所有把柄都掌握在你身边,对吗?”
辛袂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冷冷清清的,瑽瑢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从他的嘴里听到这样的声音。
不,或许她是听过的,从他们初识,辛袂在丰乐楼上打发前来引路的闲汉那时。
原来一切早有破绽,只是她没看清罢了。
辛袂说:“对。”
一个字就回答了瑽瑢三个问题,枢密使可真大方。
瑽瑢忽然觉得自己在追寻的一切所谓真相都是没意义的,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辛袂:“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过我吗?”
这个问题,辛袂沉默了很长时间。
“我可能是喜欢过你的。”瑽瑢摇摇头:“可也仅仅限于喜欢吧,我看见你会脸红心跳,看不见你会想念,我怀疑过先生,也没怀疑过你。对了,沈玦瑢,她也是喜欢你的。”
辛袂的手渐渐收拢成拳,捏的指节发白,又松开来。
他也站起来,这回他终于肯看一眼瑽瑢了。
“我只喜欢对我没有威胁的人。”
瑽瑢感觉胸口突然传来剧痛,热量和力气都从那里源源不断的散去。她低头看时,发现在心口的位置插了一把匕首。
这匕首可真亮啊,闪闪发光的。
眼前的场景开始颠倒混乱,她几乎都要认不出眼前的人来。
一切好像她反反复复做的那个梦魇,她的血染红了一切,她的眼前始于黑暗,归于黑暗。
她亦如往常一样沉沉睡去,与梦境融为一体。
好像故事从没开始过。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