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瞿被蛊惑一般再次埋下头。
“好了好了……”时玖躲开他的吻,笑嘻嘻道:“不生气了吧?”
商瞿无奈莞尔,“还气什么……”
“等我回去帮你写一封
折子,帮你好好参尚怀勤一本……现在还是先进城找昌州太守,把流民接回城中。”
“昌州地势西南高北地,是顺坡,”时玖顿了下,“有钱有势的人家住在西南,税农大都住在离河岸不远的那侧,”时玖示意商瞿去看那条明显的河线,“曾经就有比这一次更大的黄流乱注,退水之后,冲击出一片可供开垦的平原土地,等再一次发水时,先遭殃的自然是靠河而住,靠土地维持生计生的税农们。”
“昌州的问题太严重了,想治理必须引流分流,就算要税农们迁走,他们也大多不乐意,毕竟那是他们世代生存的地方。”
“现在应该乐意了。”商瞿说:“起义军大都是昌州流民。”
“现在就算把流民送回昌州,昌州太守也不会善待他们,既然有过一次,难保不会再想其他方法逼死他们,起义军回来时若是发现家人都没了,那还招什么安?”
“那也不能待在这里,”时玖知道商瞿说的没错,“这里条件太艰苦了……你看他们,附近也没什么吃的,还能撑多久也说……”
不对!
时玖回忆起自己在老夫人身边看的的口袋,露出一点点的米,还有石头垒的简单炊具……太守既然赶他们出城,自然不会让他们带粮食出来,而且他们如果有储备粮,哪里还会起义?
时玖同商瞿对视一眼,“有人给他们送吃的。”
送饭的是谁,自然不可能是太守良心发现,那答案就只有一个——起义军。
走昌州是个意外,而现在来看,只要守着流民待起义军就可以了。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控制住流民换回尚怀勤,再顺便一路打回去,打起义军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都是挥着锄头锛子的农民,没进行过系统的作战训练,就算有一个还算入流的农民首领,在商瞿面前也未必够看,熬也熬死了。
可是起义军起义,也只是想活着而已。车行说的并没有错,他们一退再退,转过头去发觉依旧是深渊时,终于不再退了。因为只要是人,都有求生欲,无可厚非。
时玖在瓢泼的大雨里,避开了最好的策略,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的路。
泥水溅到他自己青色的衣角上,时玖抿了抿唇,“就当做……没看过吧,咱们进昌州去同昌州太守交涉,再去雍州找车行谈判。我宁可做的更多一些,也不愿意……”时玖远远看过去,流民憔悴无助的身影倒映在他眼中,他从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看到这么远的地方,好像天地之间再无一物,唯有他自己整个人被剖开四敞,晾在天地间。
他在新亭的时候被保护在父兄的羽翼下,只从书本上读来君臣天下,弄权浮沉,他把一切都想的太过理所当然,直到他真正走到了天下之间,山河寥落,一
草一木仍在这世间。
“好。”商瞿说。
时玖因着这一句话回暖,他发觉自己现在的心态已经同从前不一样了。如果在从前,在他更善于纸上谈兵的时候,那时候他不比尚怀勤强多少,在别人眼里还是混迹京都的纨绔,他必然想不到怎样做才是对百姓的负责任,充其量因为恻隐之心在心里一块地方觉得不安。
商瞿还是没变的,他永远都站在自己这边。只要时玖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