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来都在用官场上那一套推来搡去,却忽视了人最本质的性情。起义军起义是为了活着,但不见得就希望连累自己的家人。
“你说得是。”时玖弯了眼睛:“等此间事了回新亭,我就给商瞿大人作小跟班,跟着商瞿大人学。”
商瞿“唔”了声,也不知道是信了几分。
“我下车去看看受伤的几个士兵,你在车里等我。”
“我也去。”时玖说着就要从毯子上爬起来。
商瞿拗不过他,摸摸时玖的额头和手指,发现并没有发热,只得又给他裹了几层衣裳,两个人才一前一后的下车。
伤兵单腾出一间帐篷住,随行的军医还没忙活完,正一边絮叨,一边给伤兵包扎胳膊上的伤口。
“嘶——大人您轻……轻着点……疼疼疼……”
“呵,你们这些小年轻,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喊着疼……”说着手下勒了个狠的,那兵士“嗷”的一嗓子,帐篷里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瞬间缓解了不少。
时玖跟在商瞿身边,听见这声,没忍住乐了。
“周密,给你治病的医者可是千万不能得罪的。”
周密意识还停在被那猛的一收紧的布条搞得涨疼的伤口上,看见并排进来的俩人,嘴张得简直塞得下一个鸡蛋,时玖有点跃跃欲试。
但是他看着面前仙风道骨的老爷子,还是忍住了,右手搭在左手前,躬身行了个礼:“常大人。”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在太医院任职,颇看不上宫里那点子勾心斗角,最后干脆寻了个机会去军营里随军去了。在新亭的时候时玖病了十个方子里八个都出自这位手里。老爷子看着笑眯眯的,专治各种不服,时玖没少在他手上吃亏。
常姓的老太医捋了把胡须,笑呵呵道:“好久不见啊小玖儿,我跟你们说,别看这小子现在笑眯眯的,我刚见他那会儿才这么高……”老爷子手在腰旁边晃了晃,“让他爹,就你们那个威风得不行的时诵将军满屋追着喂饭吃,一见我就扁个小嘴哭,喝药的时候恨不得连房子都拆了……”
伤兵们都发出善意的笑声,时玖用手挡着脸,尴尬地挥挥手,商瞿也莞尔,偏头看他。
“我娘也是的……”有人说:“小时候我一吃饭就哭,我娘只能喂我,一边喂一边掉眼泪……”那人半躺在草席上,腿上被飞石划出来的长口子已经被缝合包扎好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见她一面……”
时玖听着心里也不好受。他给不出保证,因为他也不知道,哪怕下一刻他们这些人还是不是安全的。
“想回去,就把心里的难过都憋回去。”
商瞿说,“只有卖力的打仗,挣军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不死在狼堆里,才能谈活着,活着,才能回去。”
那人坐正身子,小腿搭在地上,姿势有些别扭,神态却坚定不移,整个人的状态都醒过来了。
“多谢将军。”
商瞿走过去拍拍他肩膀。
时玖偏头看他,觉得这样的商瞿有种特别的帅。
他身上就有这样的魅力,方才时玖也在想要怎样说才能恰到好处地安慰并且激起伤兵的士气,可最后他发现,自己哪怕巧舌如簧,也比不得商瞿两三句。他太真诚,比起来,自己的想法反而一波三折,目的不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