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殡仪馆的时候,天空已经微微发白,严冬的清晨既没有蝉鸣也没有鸟叫,万籁俱寂的世界里只剩下在耳畔呼啸的北风。
许鸢走下车,环顾四周。不远处的一排三层小楼孤零零地矗立在宽大的院落中央,那就是暂时停放灵柩的地方。她深吸了一口气,复又吐出。那白气攀上她的眼睫,凝结成了一层冰霜,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就在这一片氤氲中,向着那三层小楼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一样。
许永平的灵柩停放在小楼三楼最里边的一间屋子。为了防止记者偷拍,整个三楼都已经戒严,只有亲属和警察可以出入。
许鸢和文磊走上楼,就看见舅舅齐仕和两个穿着警服的人在等着她。他们见到许鸢,立刻让出了一条道路,让她先进去看看自己的父亲。
齐仕搂着外甥女的肩膀,把她带到了许永平停灵的房间,文磊跟在他们身后。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墙上一副许永平的黑白照片在昏黄的烛火映照下,忽明忽暗。许永平的笑容定格在这张四十岁时穿着公职人员制服的照片之上,他看起来很年轻,笑容礼貌而谨慎,还带着一丝书卷气。
照片的下边摆放着几盘水果和贡品,但逝者却是无福消受了。
再往下,就是停灵的冰棺。说是冰棺,不过也就是一个大号的冰柜,只能再把逝者最后的容颜“保鲜”那么一时半刻而已。
许永平的尸身躺在冰棺里,被许多黄色和白色的菊花簇拥着,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安静祥和之感。他的眉头微蹙着,嘴唇用力抿着,牙关紧咬,而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双半举着的手臂……
许鸢见到父亲的遗容,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可以想象父亲最后的时刻是多么痛苦挣扎,以至于表情狰狞,手臂肌肉僵直无法放回身体两侧。
齐仕见许鸢盯着她父亲那举着的手臂,便解释道:“煤气中毒是这样的。等过了24小时,肌肉就会恢复柔软,到时候你爸的手就能放下来了。”
许鸢没有理会这些,而是径直走到父亲的冰棺前,蹲下去贴近父亲的脸,轻声说道:“爸爸,你这是怎么了?起来啊,鸢鸢回来了。”
齐仕和文磊在她身后,听她这一句话,眼泪瞬间崩落下来。
许鸢伸手去摇了摇许永平的手臂,哽咽着说:“爸,起来吧,别睡了,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她回头看着齐仕和文磊,眼中盈满了泪水,问道:“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肯起来看看我?”
“鸢鸢,不要哭,你的眼泪不能掉在你爸身上,那样他会走不安稳的。”齐仕被许鸢问得心中锥刺一般剧痛,既为姐夫的薨逝而惋惜,也为许鸢和姐姐齐俪感到心疼。
“我爸为什么会这样?舅舅,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许鸢站起来,拉着齐仕的胳膊来回摇晃,激动地问道。
齐仕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便指了指门外,说:“那两个警察是负责你爸这件案子的,一会儿你问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