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上了车,文明以最快的速度驾驶着汽车在马路上狂奔。
夜晚的城市,静谧得像白昼的一个倒影。喧嚣的街道沉寂下来,昏黄的街灯给周遭的一切披上朦胧的光晕,冰凉的夜风吹拂着刚刚抽出新芽的树枝。如果此时走在万籁俱寂的街上,除了偶尔经过的汽车的轰鸣声,你兴许还能听到众生的低语。
车上,文明对文磊大致复述了仓买老板给他的讯息:八点多的时候,他看到王家的小姑娘回了家,随后就听到她家传出王寡妇打骂女儿的声音。当时,楼下的陈家婆娘还和她隔窗对骂了一阵,说了很多关于王家小姑娘不堪入耳的话。后来,大概十一点多的时候,王寡妇突然哭喊着找人帮忙,说是她女儿喝消毒液自杀了。邻居们给出主意,先打了120急救电话,然后按照急救人员的嘱咐给小姑娘灌了一瓶植物油保护胃粘膜。等了大概十分钟,120急救车就来把人拉走了。
文磊听了,低头不语。他不明白,为什么仅仅因为遭到母亲的打骂,王馨宁就会选择自杀?打骂只可能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才是让她整天闷闷不乐、想不开轻生的罪魁祸首。
这个原因,其实文明已经从仓买老板口中得知了,只是他决定隐藏在自己心里,不告诉儿子。他知道儿子喜欢的人就是王馨宁,从他看王馨宁的眼神,以及今天晚上一反常态的关心就可以看出,他已经深陷情网。无法想象,如果让他知道了王馨宁悲惨的过去,他会作何感想,又会有什么样的举动。而且,文明对那个柔弱得像一片随风飘落的花瓣一样的女孩儿有种莫名的心疼,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到她在车上对他倾诉父亲去世的伤痛,再到听说她曾深陷可怕的梦魇。这个女孩儿的身世使他感觉从未有过的压抑和揪心,本能地想要保护她。
很快,医院到了,文明父子俩迅速地找到了急救科。
急救科的走廊里站着一个穿着破旧、神色憔悴的中年妇女,她正焦急地通过抢救室门上的玻璃窗向里看去。但是玻璃里边还有一道门,她根本看不到医生抢救的场面。于是,她一会儿来回地在走廊里踱步,一会儿复又朝窗户里看一看,生怕错过女儿出来的第一时间。她,就是郑岚。
文明走过去,对她说:“大姐,你是王馨宁的母亲吗?”
郑岚一激灵,回头戒备地看着文明,问道:“你是谁?”
“阿姨,您是不是王馨宁的妈妈?我是他们班的班长,文磊,这是我爸。”文磊赶紧上前说道。
郑岚一听是女儿的同学和家长,而且还是他们班的班长,才放下心来。她抱歉地冲文明凄然一笑,说道:“是,我是王馨宁的妈妈,你们怎么知道她,她在这儿?”
“今天她和几个同学到我家吃饭,我爸送她回去的。后来另一个同学给她打电话,你们家没有人接,我们就觉得不太对劲儿,所以到您家附近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进了医院。”文磊说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脱离危险没有?”
郑岚被文磊这么一问,更是忐忑不安、心急如焚,她一只手攥拳,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不停地敲击着,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带着哭腔说道:“不知道,不知道,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呢!”
文明赶紧安慰她:“大姐,你别着急,馨宁不会有事儿的。医生们都会全力以赴,况且我听说她的情况并不严重。你别先急坏了自己的身子,馨宁就没人照顾了。”
郑岚听到文明这么说,稍觉安慰。文磊刚要扶着她到旁边的长椅上休息,就见抢救室的门“哐当”一下打开了,几个护士推着救护床跟在一名医生身后,鱼贯而出。
“病人情况稳定,转入普通病房观察。家属跟我去交费。”医生干净利落地交代着。
郑岚一看到救护床上脸色惨白、面无血色的女儿,立刻扑了上去,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