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树,灰黑色的躯干,粗糙和光滑相间的树皮,一如历经沧桑的长者,安详、淡定。待到霜浓秋重的时候,树上的“红灯笼”就会慢慢增多,向人们发出诱人的召唤。而不甘寂寞的柿树叶,被秋染红,随风而动,远远望去就像一团火,在为柿子呐喊助威,或是为那诱人的劲头煽风点火。在这种煽风点火下,那些饱满而丰润的柿子,很快就褪去了少女般的青涩,加速着岁月的脚步,由金黄圆润转身披上红彤彤的嫁衣,坠在枝头闪动着红色的亮光,向人们频频地点头示意。不仅引诱着孩子们垂涎三尺,就是大人们也是按耐不住自己的欲望,纷纷将手伸向了那些最红最红的“灯笼”。
“我为什么那么好吃,要爸爸给我摘柿子”。这是梅圣兰这一辈子也无法抛弃的自责和懊悔。1992年11月,那个凄惨的周日,梅圣兰永远记得。父亲爱女儿,不想让女儿吃烂柿子,更不想让女儿吃人工焐熟的柿子。老爸让一些好柿子长在枝头,然后上树去摘。老爸经常和她炫耀自己爬树的功夫……
但是,这一次,当梅圣兰醒来之时,父亲已被乡亲们送到县城医院了。父亲从柿子树上跌下来,梅圣兰在父亲掉下来的一刻,吓得昏了过去。妈妈李烟柳没有来得及照顾她,就送爸爸去了医院。
“父亲为我而伤,为我而亡。我是罪魁祸首,我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妈妈。”梅圣兰的心一直就这样撕裂着,破碎着,呻吟着。妈妈心中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爸爸。妈妈从来没有再嫁的意思,即使有舅舅的怂恿,即使妈妈彻底得罪了舅舅,即使妈妈彻底得罪了所有娘家人。梅圣兰发过誓:等自己长大以后,绝不会让妈妈受一丁点儿委屈。她想那样也才对得起爸爸。所以分配那年,当妈妈请她回来时,她不顾汪佳强柔肠百千的苦劝,毅然回到龙河镇。
对于鬼,她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如果有鬼,老爸肯定会找她“算账”,那么她就会向爸爸说上一万次“对不起”,她就会向爸爸解释妈妈为什么没有兑现他死前的遗愿——“给梅圣兰找个爸爸”。妈妈说“世上再没有你那样的爸爸了,就让妈妈又做你妈妈,又做你爸爸吧。”如果有鬼,爸爸肯定知道梅圣兰至今还没有爸爸,那么爸爸就会时时在她身边保护她,逗他玩。自爸爸离开她们,她从来没有什么大病小病,也从来没有什么麻烦让妈妈担忧。除了初三那年的春学期,由于金黑汉闹出的“早恋风波”,引得妈妈在清明时节,跑到爸爸的坟前大哭一场以外,梅圣兰从来没有让妈妈伤心过。再说那“早恋风波”只是一个误会。梅圣兰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直至考进让人羡慕的省城医大。在医大,又遇到汪佳强这样的好男人。这个男人经常让她唤起了对爸爸的回忆。他的高大黝黑的身材,一点而也不像出生在城里的人家,倒像是他们梅仙村的人。
整个野外,落寞而寂静,在梅圣兰看来,凡是有山头的野外,都是父亲所躺的大地。“如果有鬼,爸爸今晚也会保护我。”梅圣兰这样想着。但是,汪佳强看到梅圣兰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自己却先投降了——露宿在荒郊野外,他实在不敢。长这么大,他可从来没有在荒郊野外露宿过。其实,哪要说荒郊野外,就是户外夜宿,他也没有实践过啊!
梅圣兰对汪佳强的满意是近似百分之百的,唯一不大满意的就是汪佳强的胆量不尽如人意。如果他大胆,他对自己的追求就不会那么姗姗来迟;如果他大胆,他们今晚真地可以在野外相互依靠着,赏着月亮,数着星星,讲着故事,互诉衷肠,那多浪漫啊!在梅圣兰爱情的深处,她希望找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大哥哥,即使找不到父爱的感受,也可以感到哥哥的呵护。所以当汪佳强真地向梅圣兰表白时,梅圣兰对这个年龄和自己一样大的汪佳强还曾稍稍犹豫了一下。当然,这种瑕疵也就很快被忽略不计了。后来,随着交往的深入,梅圣兰即使戴着放大镜使劲找汪佳强的缺点,也只是找到了一个瑕疵——胆量不尽如人意。
既然汪佳强胆量不行,梅圣兰也就非常贤惠地顺从了汪佳强的安排——最终住进小镇旅店的双人间。他们虽然相爱,却从没有一起共眠。进房之前梅圣兰得到加强的几万万个保证:“今晚我坚决不会侵犯你,我要侵犯你,我就会变狗变猫。”说真得,现在还有谁的话能像汪佳强的话让她相信呢?但是,身为医科生的他们,早已陷入爱河的他们,都知道这样的“侵犯”迟早是要发生的,只是不知会在何时爆发!等待吗?渴望吗?难道今晚就要爆发吗?
累了一天的他们,进房歇了一会儿,各自向床上一躺,竟然都小睡了一会儿。是啊,早晨6点就出了校门,到晚上8点才住进旅店,还能不累吗?佳强真地坚守了他的诺言:“一人一床,互不干扰,休息一晚,明天周日再玩一整天。”10点的光景,佳强在喊他“圣兰,圣兰,你洗澡吗?12点之后就没有热水了。”
其实梅圣兰早就醒了,她一开始对佳强有些防卫,甚至感到爸爸在什么个地方注视着他们。
但是,防卫慢慢转变成一种渴望,渴望有一种大山般的依靠,一种大山般的呵护和拥抱。
“累吗?我来帮你捶捶背。”汪佳强异常温柔。
梅圣兰趴在床上,点点头。的确,她想有人为她按摩。自从上高中以来,她还没有如此疯跑过。她实在太累了,真得需要佳强来为她按摩抚慰了。
汪佳强来到她的床边,双手放在她的背上,是按摩?还是抚摸?两只大手在她的肩部,在背部,在腰部……妹子杀人不用刀,追命夺魂全在腰。汪佳强还没有按摩到臀部,手就粘在梅圣兰的腰部不动了。汪佳强把嘴送到梅圣兰的耳朵处,“圣兰,我一边按摩,一边给你讲个故事啊……有一对男女,晚上必须睡在一张床上,女的为了不让男的侵犯自己,就在临睡前于床中间划了一条线,说谁要是越过了这条线,就是畜牲。结果你猜怎么着,第二天早晨醒来,男的真得没有越过‘三八线’。男的本以为女的会表扬他一番,结果呢?女的一扬手打了男的一耳光,骂道,你畜牲都不如……亲爱的,你看,我今晚是做畜牲呢?还是畜牲都不如呢?”梅圣兰只是哼哼着,听到最后,一个翻身,柔声地说道:“我不要你做畜牲……我要你做我的男人”……
自从他们俩相恋以来,如此接触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