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米的距离,我满心只有一种感受:幸好……幸好……
封扬远也跑了起来,尚在半路,我就扎进了他怀中,紧紧抱着他,嗡声呜咽,一路强压下不曾掉落的眼泪在这时肆意汹涌,流过我的脸颊,淌湿他的衬衫。
他把我狠狠揉进胸膛,上气不接下气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着急就要做傻事,根本不敢再等救援人员安排我们离开,拼了命也要走出来,找个有信号的地方给你报平安,没想到……”
说着,无奈一笑:“还是没有你快。”
我使劲儿在他胸前蹭,把眼泪鼻涕全蹭在他衣服上,带着哭腔道:“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捧起我的脸,帮我擦眼泪:“老天爷都不舍得让你守寡,地震的时候我们正好在外面,有惊无险。”
我还是心有余悸,再次埋头在他胸口,哭了好一会儿才让我担心受怕的一天的小心脏稍稍平复。
封扬远看我情绪转好了,目视前方,那边除了那队兵哥哥就是野渡,后者和封扬远相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后,就转头望着天际。
我们走过去,有小兵说:“这么晚了,路又不通,你们还是往连市方向走吧,那边近,也安排了活动板房,也好休息会儿。”
我看了看手机,半点儿信号都没有,想必连市那边也一样,便道:“我们往回走吧,找个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回去,不然奶奶她们会急坏的。”
封扬远和野渡点点头,稍歇片刻,再次没入黑夜。
不比来时,我的心情大好,明明力气完全不能和当时相比,都觉得步子轻快很多。
路上也遇到有人在开路,好些路段比来时好走得多,节省了不少时间。
赶到停车的位置,手机才开始有信号,赶忙给家里打电话,是阿姨接的,我刚说完封扬远没事,她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然而话锋突然一转,吞吐道:“可是老爷,老爷突发脑溢血……老夫人都被接去医院了,怕是……凶多吉少。”
——
我们拼命往回赶,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行至医院走廊,就听到连片哭声。
封扬远脚步不禁放慢,好似完全不相信一般,一步一步地挪向病房,扶在门框上,望着屋里痛哭的全是熟悉的家人时,他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木愣的状态,面无血色。
李语最先注意到我们,哽咽着喊:“哥来了。”
奶奶和李文芬都红肿着眼睛回头,后者好像想招手叫我们快过去,可是手还没完全抬起,封扬远就转身跑了。
我站在门口望望里面,又望望一路踉跄的封扬远,一时进退两难,奶奶对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去吧。
我才掉头朝封扬远追去。
一场天灾,一场死别,双重压力下的封扬远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体力不似往日,跑得跌跌撞撞,最后在安放在长廊尾端的座椅上停下,双肘抵着膝盖,合握的手撑着额头,目视地面,悲怆萦绕全身。
我默默地坐到他旁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万事万物相对而存,人类何其伟大,就何其渺小,在生死面前,我们都是无能之辈,任何言语,都显苍白。
好会儿后,是封扬远自己开口:“他就这么走了。”
我心里堵得慌,想到了我爸妈走的那一天,类似的话,我何止问过千百遍,其中饱含了不信,悲痛,但我知道,封扬远话里,还有一层微妙的意思,他和公公之间,隔阂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