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几位朝中大臣离开了之后,蓝叶才于心不忍地上前,从袖子里递给他一块手帕,“你以往的脾气,定是要将人杀了才甘心的。”
桑华将军抬眼,平视着对方时,才发现,那个递给他手帕的人,是曾经让自己恨到骨子里的女人蓝叶。
他皱眉,没有伸手去接。
蓝叶嘲讽得说,“给你手帕,并不是觉得有愧于你,而是看你这么可怜,我这个路人心生同情,从而做出的伸手援助的事情罢了。”
桑华将军冷喝一声,到底将蓝叶所给的手绢收了,他收了之后,像个小孩子一样,拽在手掌中,不知所措。
蓝叶看得狐疑,气闷道,“擦额头上的血用的,你握在掌心做什么,以为是定情信物啊?”
桑华将军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下,皱着眉头。
蓝叶再吼,“擦额头用的,听见没?”
那人依旧有些尴尬。
“好吧,不擦算了,反正这么一来,更像条狗!”她戏谑他,毫不留情。
但她的狠话往往起到了作用。因为桑华将军在愣怔的同时,冰冷着瞳孔,拿起丝绢,将额头上的血抹去了。
蓝叶好心提醒,“撞得可是脑袋,最好还是去太医院看看,否则撞出毛病,就不大好了。”
那人点了点头,恍惚不敢相信,这个好心是出自那个让他讨厌同时也讨厌他的蓝叶口中传出来的。
蓝叶依旧毒舌,“无需担心,我关心自己的仇人,无非是不想你就这么死了,因为你死了,我反而没有了活下去的目标。杀你,至少是我现在想要牢牢抓在手中的事儿。”
她心底已经不想杀他。
可她却说得铁板钉钉,就好像真要杀了桑华将军似的。
不知道为何,明明是些不好听的话,桑华将军却觉得很暖。
同母亲训斥自己时一样温暖。
他多久没被关心了呢。
很久很久了吧。
久地都让他觉得,世上只有他这么一个孤家寡人了。
站立了许久,耳旁清风刮过。蓝叶不想让对方误会,就大步转身离开。
刚刚她对他的关心,全当是为了自己九泉之下的养父蓝崇丞相吧。
毕竟她知道,自己的养父蓝崇丞相心里最最自责的,就是这个他曾经未能带在身前照顾的儿子桑华将军。
然而,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找到他的儿子和妻子。甚至于桑华将军长大,他也没能认出来。
可以想象,蓝崇丞相到底有多可悲,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无法辨认出来。这无疑再次说明,他儿子同他之间相处的时间有多么地少。
也许就停在那一年。
“蓝叶!”桑华将军突然转身,向着他走了几步。大概觉得足够亲近时,才彷徨无助地伸处手,握住了蓝叶的手臂。
他试图将自己的无奈传递给对方。
但是蓝叶坚决地避开了,尽管可以感受到身后男子的畏惧和讨好之意。
心很狭窄,她只能装得下自己喜欢的那个人。
这个人,便是摄政王独孤凌寒。
桑华将军有多可怜,她就能够想象得出摄政王独孤凌寒有多可怜。
至少桑华将军还总归有个男人照顾,这些年来,即便是培养棋子,也依旧当个儿子在照顾。
给他空间,给他机会,让他成长,让他成才。
但是摄政王独孤凌寒呢?
虽然她了解得不深,但是她知道,独孤凌寒心中怀有大仇。仇恨的担子从小就压在他的肩膀上。
无论他多么想要奋斗,也到底需要那么一个过程。
虽然他并不知道,那个过程究竟是怎么样的。
每到深夜,蓝叶总会觉得,独孤凌寒那双眼睛里,有她无法想象的哀愁。
比他更深的伤痛,比他更绝望的悲愤。
这么一想,她就更加心疼独孤凌寒,更加想要好好地爱他。所以生活中的每个小细节,她都想做好,不让对方生出一丁点儿吃醋的心思。
“桑华将军,即便是今日以后,你也依旧是我的仇人,不会因为我一时同情你,就改变当初我许下的承诺!”她扭转头,立在第三级石阶上,笑容灿烂,神情认真,“我蓝叶此生所爱,唯摄政王独孤凌寒一人,此种心意,到死不变。”
桑华将军咧嘴一笑,也故作坚强地回答,“你不用说得这么正经,我自知同你没有任何的可能,我……我只是想谢谢你赠帕给我。当然,更不用提醒,因为你也是我桑华的仇人,至死不变!”他违心地说出了那样的话来,眸中是决绝的沉默。
于是一个人朝着楼梯上走,另一个人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然而蓝叶走了很远很远,桑华将军才从拐道口现出身。
他抬头,冷笑。看着湛蓝的天空。
“从一开始,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对立的!”抬起袖子,摊开那张抹了血的帕子,“就好像是这张帕子,明明绣着鸳鸯,你却可以随随便便地给自己的仇人!”
蓝叶往回追赶摄政王独孤凌寒的步伐,不想回去后,却看到了在原路等待的摄政王独孤凌寒。能够等待自己这么久,那一定是发现了自己离开的身影的?
走近,她尴尬地笑了下,“凌寒,你在等我?”
“是啊,出神许久,又从孤的身边离开,孤怎么会不担心,怎么会不在原地等你?”独孤凌寒背着手盯上她晦暗的眸子,“怎么,同别人吵架了?”
蓝叶摇摇头,嗓音清澈,“没。”
“那随孤回家吧?”独孤凌寒向蓝叶伸出一只手。
蓝叶欣喜,向前数步,紧握住对方的手腕,开心地点头一笑,“好,我们回家!”
对方没有问她同桑华将军说了什么,蓝叶也没有主动要透露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