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件深蓝色貂袍便裹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将那貂袍拉紧,“晚上无缇门很冷,出来时,多穿两件衣裳。”
蓝叶自黑暗里望见了那双孤独的眼睛,便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抽噎地说,“雪梅公子,我……”
雪梅公子感受到她指尖的凉意,忽而倾身,伸手将她抱住。
蓝叶哭了几声,退步向后,逃离了那温暖却不属于自己的怀抱。
她在夜里的声音,有些迷茫不安,“其实,我……我根本不是你少时的蓝叶姑娘,你……你所认识的那个姑娘已经……已经死了。如今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蓝叶,我的心,我的思想,以及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全新的。你同曾经蓝叶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你们少时或许有过美好的相遇,但那于我而言,只是一张白纸……我……”
她停了数秒,又擦掉眼泪,认真严肃地说,“雪梅公子,或许我说这些,你不会相信,但我不想骗你。有关你同以往的蓝叶的那些相遇,现在的我……都是不知道的。也就是说,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不会知道,我只会以现在为基,活出我自己的岁月!”
雪梅公子听着她所说的那些话,看着她因为那些事儿在自己面前流下的斑驳泪水,心绪不宁。
许久,他背过身,手放在膝盖上,抑制不住地伤心,“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多大。我的心里装载地最多的,就是畏惧和害怕。你骑着马,手上拿着条鞭子,一路护送。中途有人要致我于死地的时候,你就笑着对我说,别怕,再有人来,你就一鞭挥一个。我哭的次数多了,你还会生闷气,说我太懦弱。打架的次数多了,你还会骂我人缘差。在宫里知道,你就是蓝崇丞相的女儿蓝叶时,我心里是疑惑的。你同她的一举一动又相差太多,同我记忆里的蓝叶姑娘根本不是一个模子。”
他说得中途,泪水盈然不断如珠帘。
可是他没有抽噎,只是眼望着寂寂黑夜,回忆着他内心深处那个影子。
很睿智,蓝叶猜透了一部分,却没猜透背后的一部分。
雪梅公子停顿数秒,突然隐藏了自己的真心,“其实你不必内疚,其实这么久,我对她的感情,或许只是那时的心安。”
蓝叶的抽噎声渐停,“你……相信我不是以前的蓝叶?”
“虽然这理由有些拗口,但是我相信。毕竟那样一条你随身携带的鞭子,从未在我的面前挥起过!”雪梅公子见她伤心落泪,便知她心里对自己没有了所谓的男女之情,所以放自己心上人自由。
不给其自责或内疚。
蓝叶抱着双膝,凝眸道,“可惜这世界上,没有两个我,不然你也就不会这么痴痴地单恋着不是我的我。”她揉着额头,内心悲哀,“倘若我有那个勇气,可以将自己劈成两半,那……那我一定让她来找你!”她紧握住对方的手,“雪梅公子,你相信我,若有一日,我可以离开这躯壳,那么……那么我就让真正的蓝叶来寻你!”
雪梅公子静静地看着蓝叶的侧脸,笑了。他迟迟道,换回来的固然是曾经的那个影子,可相处这么长时间的情分,又岂时那个影子可以代替的呢?现在的蓝叶姑娘,我对你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啊?
他拍手覆上蓝叶的手背,欣慰地回答,“好,我一定会等着你送曾经的蓝叶姑娘回来。”
蓝叶伸手,“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雪梅公子学着她的口吻,说完了誓词。
傍晚时分,蓝叶便在无缇门歇了一日。第二天,天刚亮。她便收拾好,去向众人告别。
雪梅公子看见她那双眉眼,以及迟迟犹豫不前的脚,心中便明白她的意思。
跨步出去,他轻声相问,“要离开了么?”
蓝叶点点头,“是,我来这里,其实就是想看看你好不好?如今无缇门危机已除,我……我也是时候告辞了。”她伸手,“雪梅公子,你一定要天天开心着,有什么事儿,记得找我。”她挨上前,给了对方一个拥抱,“其实,不管你当初是否将我当成了别人,但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牢牢记在心里,挥之不去。”她的脸蹭了蹭对方的胸膛,“对了,喝酒伤身的俗话我也就不说了,但愿你能活得比现在精彩!”
对方低眉,良久出声,“你多保重,若有难处,请回到无缇门,我这里……依旧为你敞开!”
那一刹那,记忆里翻涌。蓝叶又想起了独孤凌寒离别时对自己说的话。
这几日,不知怎么,总会想起那么一个人来,在自己的心上,滚烫。
她咧嘴,轻笑,“我知道,一有难处,无缇门就是我的家!”
被那家字轰然击倒的雪梅公子,下意识地双眸微亮,像是漫天飞舞的萤火,直达内心深处。
跳动着的心脏,有种无法预料的疼。是不舍。
人都是感性的,人总是不舍离别,哪怕对面并非自己的所爱。眼前在最独孤寂寞的时候,陪伴着自己的人,如今要笑说再见。
怎么不会痛?
如何不会伤心?
可若停步在此,她就会忘记自己的初衷。仇深似海,以及那紧连着自己身世的秘密,都等待着她去探索。
她无法容忍那些秘密,根深蒂固地扎在心上,蒙上灰尘,慢慢填满。
也无法容忍自己成为一个棋子后,便以棋子悲剧性的结局结束。因为不想,不愿,不甘,所以她才会起程。
尽管同那些关心爱护着自己的人分离。
“好,我会的。”蓝叶转身,再没回头望雪梅公子一眼。
因为她知道,自己会哭。或许转头的那一秒,她就已经放弃了。
畏惧,所以前行。
人一生越是畏惧的事儿,越要接触,所以在接触的过程中,她往往做到了勇往无前。
蓝叶了解。
明千旋握着长剑,走到他的身边,不解地询问道,“为什么不挽留她?”
“她曾经说过,她的身份不容她停步。况且……如果我阻止了她,她日后一定会后悔的。”雪梅公子眼角明明有泪花,嘴角却是笑着的,“我非他至爱之人,给不了她一生的幸福,所以与其如此,我还不如给她自由,让她重拾幸福。再则,她同我说过……”
这个时候,他望向密密竹林。
她已不是少时的她,她不是那个他认识的她。
纵然他现在喜欢上了她,又有什么权力告诉她,他是因为别人的替代,所以得到了他的爱呢?
“那大哥为何不去送送她?”
“她有情有义,如若我去送,便决计哭个不停。若我此刻停步,她走得倒也安心一些!”雪梅公子扬言转身,“好了,二弟,我们回去吧。”说完,又笑着打趣,“对了,葡萄姑娘这些日子可有转变?”
明千旋听到这话,摇了摇头,“还是那样,没有以往的记忆。”
“看来她被刺激得很严重!”雪梅公子微急,“你可想过怎么办?”他伸手拍上明千旋的肩膀,“二弟,你待葡萄姑娘,可是真的欢喜?”
明千旋听到这个话题,有些微怂的迷茫,“这个问题,自我回到无缇门开始,就有很多师兄弟问我。可我总是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向他们解释,可是现在……我已经有了正确的答案。”他指着胸口,“也许我同大哥不一样,没曾离开过无缇门,没曾喜欢过任何姑娘。只是会被某个不经意间的东西所震撼。葡萄在被关在笼子里的时候,她那倔强又糊涂的眼神震撼着我,让我不由得上前,奋不顾身地想要解救她,可先前是出于同情,而娶她则是属于唯一的心愿了吧。”
“这么说,这一辈子,你都不会抛弃她,无论她是否一直痴傻?”雪梅公子真的是牢记着蓝叶所说的那件事儿,拼尽全力地替其分忧,“那么,你在意她腹中的孩子么?”
“不在意!”这回答异常地坚决,“尽管不是我的孩子,但能第一时间当上爹也是不错啊。”
“可如果她孩子生下来,就意味着你又要当爹,又要当母亲了?”雪梅公子担心他这师弟是因为一时同情心泛滥,所以才变成这样,殊不知对方的神情坚决到如此地步。
“我知道,不过我会好好等待着小生命地出生,但是我相信……葡萄不会永远这个样子,只是时间问题!”他扬起脸,自豪地说,“其实葡萄的存在,弥补了我内心很多的空虚寂寞。大哥,此次帝都,真是不虚此行。”
蓝叶感动,开心。
他回首,望着蓝叶离去的方向,心里在想。蓝叶,你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去吧,你所担忧的事儿,不必再担忧了,我的师弟是一个比我还要痴情的人。
二人说着话,远方又出现了葡萄的影子。
明千旋跳下去,看着她一身喜服,有些呆痴,“葡萄,你……你怎么穿成了这个样子?”
“嘘。”葡萄躲在树后,四下张望,见无人靠近,才笑眯眯地转了个圈。裙摆随着清风,舞动着。那一抹红影的靓丽,深深地映在了明千旋的心中。
转了几圈,头泛晕。她笑看着对方问,“怎么样,好不好看?”
明千旋拖着下巴,朝阳般的笑容徐徐溢出,“很好看,葡萄真是个小美人。”
听到这话,葡萄挤上去,甜甜地问道,“那夫君喜不喜欢呢?”
“很喜欢!”明千旋点头,而后困惑,“可是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件……衣裙?”
“是从娘的手中拿到的啊。她说等我嫁给你的时候,就会让我穿。我担心穿这么艳,不好看,所以就想提前穿给你看看。”葡萄眨着水灵灵的眼珠子,“夫君,听到你说好看,我真的太开心了。”
------题外话------
天天万更,喜欢请收藏。订阅请支持正版(盗版走开),订阅者加群,么么哒。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