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叶领着两侍卫翻山越岭,走过了二白山。直接进入远离甫城两座城池的盘西。
“从这下山,到哪儿?”
一侍卫笑答,“军师,怕是到了盘西了。”
另一侍卫起哄,“到了盘西就好了,说不定我们还能赶上午膳。”
蓝叶轻描淡写地瞟了两人一眼,“你们有银子么,吃饭?”
两人尴尬地咧嘴,“有,但不多。”
蓝叶大方地兜兜衣裳,“嘿嘿,没关系,我有,还很多呢。”指着现在眼前的暗影,“到了后,我们去酒楼吃顿好的吧。”
两侍卫兴奋地挠了挠头。
三人拿着木棒,在山中疾行。几人到得晚上,就在山中生火歇息。一到白天,就开拔。因为有一日,下过雨,山中枯叶淋漓湿漉,不大好走,遂每人拿了根木棍,以此当拐杖前行。
“军师,前面有河,我去给你弄点儿水吧?”有人毛遂自荐地折了芭蕉叶,去给蓝叶打水。
蓝叶看前方水流清澈,便点了点头。
喝够了水,歇了会儿脚。几人就又前行了。
约莫晌午,就到了盘西。
三人落坐在酒楼里,点了些酒菜。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为了让店小二不生出怀疑之心。蓝叶特地提前支付了银钱。
看着楼中来来往往的客人,蓝叶笑问,“小二,你们这店里的生意不错啊?”
“呵,平日里,这一楼万万坐不到的。这是赶趟来了一群江湖人。”小二恭敬地解释,“不过,说来也怪,他们吃完了饭,倒也不走。”
蓝叶眼睛一扫,看着窗外那空座位上摆着的几副碗筷,“那,那桌子上什么人都没有,怎么还摆了好几双碗筷。”
小二咧嘴轻笑,“呵呵,姑娘,刚那儿还有一位公子呢。不知这会儿去哪儿了,不过平日里,他都像姑娘一样,先给了银钱。然后只叫我,将饭菜给他上好,他有时间就回来吃。”
“哦,这世上怪人就是多。”蓝叶啧啧舌,继续品酒吃菜。
不过蓝叶清楚一点儿,这不是她该管的事儿。
拿着筷子,刨了两口饭,“等吃完了,我们就赶快上路吧。”
两兄弟俩点头,“好。”
正吃在兴头上,窗户那座位上,突然跳下一个人。此人雪白色的衣衫,手中握着一把血骨扇。
四周杀气腾腾,有两桌的人见窗前的位置人有了人,怒地放筷,“公子,他来了?”
“回来了不好么,正好有机会收拾他!”此人阴阴柔柔的声音中透着妩媚,“哪,追了他几天,可是不容易。”
“小二!”啪,折扇大开,那男子轻快的声音尤为熟悉,“饭菜冷了,重新热一热。”
蓝叶倾耳去听。
小二滴滴答答地跑过去,快速地用托盘收了菜,“公子,请稍等。”
风自轩窗拂进,吹得酒帆乱飞。然那白衣公子却在这危险之地,大开自己的折扇。
折扇上,枝枝沁血红梅。
蓝叶扭转目光,随之脸色柔和,她对着同桌两兄弟道,“你们先吃,我去会会老朋友!”
就在起身的刹那,已有两桌人汹涌而至地朝着雪梅公子奔去。气势恢宏,轻功施展,如同水上飘。
“我去,这么多要杀了你的人啊?”蓝叶朝着雪梅公子大喊。
听声儿,雪梅公子一怔,悠悠转目过来,眼神平和泛着七彩,“你别过来,我过来找你。”血骨扇一扔,呼呼像把扫把,将那冲上来的人扑扑扫开,露出一条直通蓝叶的羊肠小道。
四周之人,像是被狂风扫在地面。还未站起,那白衣公子已经来到的蓝叶的面前,并且平和地说了句话,“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到的。”
蓝叶倾头,“你走的大路?”
雪梅公子点头,“是。”
“那你经过甫城了?”
雪梅公子微微一笑,“对,经过了。”
“那你没遇到杀、手么?”
雪梅公子这下却木讷摇头,“也许我很幸运。”轻拍上蓝叶的肩,说出来的话比承诺还要深情,“不过,他们若真敢来,我必定替你解决了他们。”
蓝叶傻笑,鞠躬,“真若如此,那我就感激不尽了。”对视了数眼,她才转眸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杀你?”
“逍如门的弟子!”雪梅公子眼神露出不屑,“不足挂齿。”
“可我看他们来势汹汹,这么跟着你,恐怕不大好!”蓝叶摸着下巴。
雪梅公子误以为蓝叶在担心自己,激动地说,“别担心,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我也没担心啊。”蓝叶笑逗,“我是害怕你会连累我!”
听言,雪梅公子一时尴尬不言。
蓝叶拍了拍眼前的人的胸膛,“哈哈,我说笑的,你还当真了?”
脸上愁意渐散,雪梅公子不解,“蓝姑娘就是喜欢说笑?”
“不,只喜欢跟你说笑话而已。”蓝叶眨眼挑逗着说。
“好了,把他们解决了,我们一起上路罢!”蓝叶指了指后边的那些人,“反正闲得无聊,我可以帮忙。”握了握手,摇了摇头,就飞奔而出。
一个影子在众人中间打转绕圈,十分钟后,倒地的倒地,抱脚的抱脚。
回到雪梅公子身旁,蓝叶用手背拍了拍肩膀,“怎么样,我厉害吧?”
“蓝姑娘武功高强,雪梅甘拜下风!”雪梅公子故意谦虚着说,“从盘西过云耳,再到光伏,最后到同今。再翻一座山,就可以到东越国了。”
蓝叶立马吭声,“东越国的人强、占流云国哪几座城池?”
“西同和平今。”雪梅公子说,“这两座城池若非地形原因,恐怕很难被攻下去。”
西同和平今地处平原地带,四周无屏障,难守易攻。
“那我们去东越国,会经过那两座城池么?”蓝叶眯着明亮如星的眼睛看着雪梅公子。
雪梅公子犹豫了下,回答,“如果走山路,就会遇到。”
蓝叶立马下决定,“那好,我们走山路。”
雪梅公子疑惑,“为何,走山路会比官道绕,蓝姑娘,你……”
“反正都是去东越国,如果能趁着时间,看看西同和平今的地形,说不定回来后,就可以想办法夺回来?”
“奉命镇守两座城池的人,你可知道是谁?”雪梅公子以往就派江湖中人打听过。
镇守两座城池的人,是东越国的平卫将军黄泉黄老将军。
这黄老将军占领两座城池以后,对百姓格外地好。所以不出两日,城中百姓就心甘情愿地在城中居住。
所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东越国的武臣对于百姓的安抚工作,做得很好。
流云国的百姓,都快忘记自己是流云国的百姓了。
蓝叶摇头,“管他是谁,占了人家的领土就得还回来。”
“那好吧,我们就走山路。”雪梅公子的心里似有一股暖流。因为他口头上觉得那黄泉老将军厉害无比,可心里却也有想要挑战的意思。
同自己的心上人达成共识,那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三人的旅行变成了四人,行走得再困难,也觉得幸福多了。蓝叶不时跳上树,摘点儿水果解渴,不时又逗趣山中的动物。
一晃一晃地,四人就走了大半的路。约莫黄昏时分,遇到了条湖。
盯着水中那沉默在侧的倒影,蓝叶一时兴致上头,拨了水撒在了对方的身上。
雪梅公子跳开,却没避过那萦绕在身的水滴。想要发火,回转头,却看到那张精致可爱的笑脸,“喂,雪梅公子,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哪,你出神很久了?”蓝叶凑近,觑着雪梅公子的血骨扇,“你扇子可真特别,能借给我瞅两眼么?”
这把血骨扇是无缇门的师父所赠,赠时,特吩咐,不能借给任何人。所以这么多年,雪梅公子的血骨扇若是到了旁人的手里,那必定要见血光。
然而,雪梅公子却毫不犹豫地将扇子递出去,“当然可以。”
蓝叶接过,将其打开,抚着那梅摸了摸,“这梅真的是血画的么?”
雪梅公子并未否认,“对!”
“那你画好后,应该就不需要再画了吧。”蓝叶揣测,“那么也就不需要血了吧?”
“不,这是把血骨扇,只要鲜血浇灌,才不会生锈和损坏!”雪梅公子耐心地指了指那上面绣着的梅花,“它好看么?”
蓝叶点头,“好看是好看,可是你每一次做生意,都要别人的血,感觉有点儿残、忍。尽管十分公平。”
“这血骨扇只认自己主人的血!”雪梅公子用这样一句话否定了蓝叶口里的残忍。
事实上,血骨扇到现在为止,都是用雪梅公子自己的血液浇灌的。他之所以定下以血换问的交易,只是因为这样可以成为一个渗人的交易。
人少了,他也就神秘和轻松多了。
“哦,原来你是吓我们的啊。”蓝叶趁其不备,一把拉过雪梅公子的胳膊,“那你每次在这里割一刀,一定很痛吧。”
雪梅公子轻轻摇头,收回胳膊,“习惯了。”
蓝叶见他有意避开,也不多说,就另折了话题,“哪,我去东越国找老爹,你又去东越国干什么?”
细水长流声,清脆悦耳。
“我母妃要见蓝崇丞相,所以我必须将蓝崇丞相带回去!”雪梅公子找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理由,覆盖了自己的心事儿,“所以我想着和蓝姑娘同行!”
“哦,是这样啊。”蓝叶不再继续,只望着青青水面,“相信我们很快就可以到东越国了。”
“好,走吧。”
一时不想走路,蓝叶故意装嫩,“哎呀,痛,痛死了。脚后跟磨伤了。”
雪梅公子着急地蹲下来,“严重么,痛不痛?”
蓝叶猛点头,“痛得要命。”
“那还能走么?”
蓝叶傻乐,“不能。”她为的就是偷懒,让人奔,“你人高马大的,可以背我走一段么?”
雪梅公子蹙眉,思量许久,才俯身蹲下,指了指后背,“上来吧!”
“呀哈,好嘞,试一试!”蓝叶爬上背,抱着雪梅公子的脖子。
底下的人问,“抱好了?”
蓝叶拿脸挨着雪梅公子的脊背,低声道,“你人还挺热心。”
“我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热心的!”雪梅公子猝不及防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呵,那我挺幸运啊!”蓝叶单手抱着身下之人的脖子,另一只手却在向身后歇在他处的兄弟摇,“喂,我们该走了?”
那两兄弟看见,呼了声,“军师先走,我们就来!”
踩在枯叶上,蓝叶贴耳问,“雪梅公子,你是怎么知道天香楼以前的老板叫罗云裳的?”
雪梅公子不隐瞒,“有人同我说过,我也找人查过。”
“那除了我和摄政王,以前可还有人找你问过那个人么?”
“有。”雪梅公子停步,目光转向蓝叶,“你父亲,蓝崇丞相曾经来问过我。”
“我老爹?”蓝叶听完,不觉怀疑了,“这么看来,那罗云裳果然是老爹的恋、人,桑华将军就是罗云裳的儿子。”
“桑华将军是罗云裳的儿子?”雪梅公子闻言,有些吃惊,“蓝姑娘如何知道?”
“因为小寒寒查出来的啊?”
“蓝姑娘说的是东越国的摄政王?”问这句话是,雪梅公子脚步停了。寂静无语,耳边只掠过风声,“你……喜欢他?”
“噗!”蓝叶咋乎,“只要是帅、哥,我都喜欢。你不也是帅、哥么?”此刻的蓝叶还没爱上任何人,所以她说话总是胆大包天。
雪梅公子闻言一喜,搂着蓝叶更加用力了,“坐好了,蓝姑娘,我可要加速了。”
蓝叶拿手抚了抚雪梅公子的额头,笑得发痴,“你明知道我是骗你的?”
“什么?”雪梅公子狐疑。
“我脚没有磨伤,我就是偷懒,不想走路啊。”蓝叶误以为对方早已发觉,“你看出来还背我,可真是好人。”拍打了下对方的肩膀,“好了,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说着,扭动着身体已经跳了下来,“如果下回你累了,我也可以背你走!”
雪梅公子出声打趣,“蓝姑娘应该背不动雪梅?”
“应该,呵呵,一定!”蓝叶打脸充胖子,朝着后背比划道,“但我可以用力地背啊!”
二人对视,笑得发神。
身后两兄弟也快步追了上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四人来到了一处山凹。四处林木如深,像一个盆地,被团团围住了。
“这山路可真够陡的?”蓝叶擦了把汗水,“不过挺适合打伏、击!”
“伏、击?”
雪梅公子两耳轻颤,忙叫住三人,“先等等。”蹲下,捡起一个石子,朝着前方密林的草丛里扔去。扔去时,力道极大,石子摩梭着绿叶,像个跳棋,狠狠地跨过。
里间忽然传出一个声音。
“啊!”就这样,当即有人暴、露了。一旁的兄弟吼,“将军,咱们的兄弟脑、袋出血了。”
这会儿,四周才跳出五十来个身穿着铠甲战衣的士兵。为首的一人,容貌清秀。但头发凌乱,脸上土渍斑斓,脏兮兮的。裤子灰扑扑的,还有漏洞。
其他的士兵,有的铠甲都破了,沾满了许许多多的灰。有的袖子断了,便露出那截满是伤疤的胳膊。
雪梅公子一眼瞅见为首的那位身穿红衣铠甲的男子。
他们手中拿着的那面军旗,虽然在狼烟里毁灭得不成样子,却依然矗立着那一个大大的黑字。
此字,代表着流云国,是一个云字。
“庞真将军?”薄唇微动,雪梅公子大喊了声,就轻脚一踮,飞了上去。
庞真将军定睛一看,方知此人是送去澜沧山的皇子,“你……你是六皇子?”
雪梅公子微微点头,“师父为我取名雪梅。”
“真难得见您一面!”庞真今年三十五来岁,比雪梅公子大很多,所以说话,也有种长辈见小辈的意思。
雪梅公子绷紧眉头,看着此处状况,不觉怅然地问,“听说西同一战,死伤无数,庞真将军怎么会……”
“哎,不说了。都说我庞真怕死投降,哪里知道我死守在这山里,是要同那卢云拼死一战呢!”庞真将军是个武人出身,说话豪放不羁,“哎,只可惜,现在我们弹尽粮绝,只能在这深山里养精蓄锐!”探了脑袋,往底下一瞥,神思恍然清明,“那……那不是蓝叶军师么,她……她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