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国老皇帝得意洋洋地大笑,分析道,“不不不,不是不杀,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福全啊,想杀她的人多着呢,无需我们动手。”
“陛下是指桑尤老将军他们……”
“不错,这父子俩,个个都憎恶蓝崇,恨朕重要于她。所以二人都迫切地想要将蓝家的人弄起。这……这蓝叶也不可避免。”流云国老皇帝转身,靠着城墙,“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对流云国无甚妨碍。都说那摄政王独孤凌寒同蓝叶关系匪浅,如果此番,会因为桑尤父子俩向流云国出兵,那朕的筹谋,就万无一失啦,哈哈……”
“陛下,既然您知道桑尤父子俩有异心,为何……”刘福全拖着拂尘,不知其意,“难不成陛下还想留着他们做其他的事儿?”
“桑尤老将军跟了朕这么多年,虽说心怀二心,但到底也算是老臣,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还是不要撕破脸得好?毕竟战事儿一起,最需要做的,就是齐心对敌。”流云国老皇帝眯着那双历经世事的眼睛,“一些棋子,下不好,满盘皆输,下好了,便是事半功倍。没有确切的证据,既会招人耳实,又容易寒了大千将士的心啊。”
内监总管听完,微微颔首,“陛下英明。”
主仆俩步下城墙,离开了。
然,下到城门,忽而凝眉,“听说雪梅闯过天牢?”
“是啊,陛下,老奴派去的侍卫亲眼看到,雪梅公子想要劫人哪。”刘福全神色肃穆,“陛下,老奴不解,起初不是他和着那桑华将军,将证人送到皇宫的么,怎么这会儿又转战阵地,讨好蓝叶了呢?”
“是啊,朕也想不明白。”流云国老皇帝看向刘福全,“红花院那边近来有什么动向么?”
“回陛下,淑妃娘娘依然是那清淡的性子。”
“清淡,呵?”流云国老皇帝恨恨地看着对方,“虽然当时月琉璃什么为没说,可朕却觉得,她们二人关系匪浅。”
“陛下,需要老奴继续查一查么?”
“好,你继续监视着吴淑妃,一旦有什么动静,立刻知会朕。”流云国老皇帝深冷的口吻,命令道,“记住,她平日里见过什么人,都要一一地禀报于朕。”
刘福全的腰压得更低,“是,老奴遵命。”
……
雪梅公子在蓝叶走后不久,便同红花院的吴淑妃告了别。
吴淑妃除着药草,呆滞地盯着儿子的脸,“真要去么?”
木讷半晌,雪梅公子点头,“雪梅已同她约好了,在外汇合。此番,她被流放,必定危险重重。”
“你这么喜欢她,想必是一个非常讨喜的姑娘,哦,对了,她……是哪家的姑娘?”吴淑妃先前并没问个清楚。只知道,那姑娘以往救过儿子的命,又救过自己的命。
雪梅公子想着蓝叶的脸,嘴角露出轻和的笑意,“她是蓝崇丞相的女儿,蓝叶。”
听到蓝崇丞相两个字,吴淑妃突然一怔,良久她道,“蓝崇,哪两个字?”
雪梅公子看着母妃的脸色,一时不对劲儿,连忙拿扇在地上划了划。
吴淑妃拉着儿子的胳膊,急切地再道,“那流云国有几个蓝崇丞相?”
“一个,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母妃……你怎么了?”
吴淑妃原本握在手中的药草,啪一声,掉落在地,她连忙起身,对着雪梅公子道,“雪梅,母妃要见见他?”
雪梅公子听后,诧异,“母妃为何要见他?”
“或许他是母妃的故人!”吴淑妃握紧袖子,神色肃穆,“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有死。”
“母妃,你……在说什么?难道你同蓝崇丞相有什么关系?”雪梅公子犹豫不决,又十分为难,“莫非……”眼神一凝,他开口,“先时他于花船来找过我,向我打听了一件事儿?”
“何事儿?”
“他问可知道一个名叫吴忧的女人?”雪梅公子一五一十地交代道,“只是,那会儿雪梅着急寻找师兄,就未派人调查过。后来又去问了如姑,她摇摇头,也说不知道。母妃,你知道这个人么?”
“吴忧,吴忧,呵呵,母妃如何不知道这个名字呢?”吴淑妃哭笑不已地自问自答,“这个人若是连我都不知道,那我还活在这个世上做什么呢?”
吴淑妃原名叫吴应月,不过,除了她在东越国的主公和她一起的姐姐月琉璃以外,无人知道她还有一个名字。
那就是吴忧。
当初她的主公以为,这吴忧二字不好,就为她改名吴应月。说是倘若日后,有什么急事儿,这个名字还可以帮衬自己,度过难关。
吴淑妃向月琉璃讲起这件事儿,月琉璃还禁不住笑。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这个名字带给自己的好处。
“雪梅,你快想个办法,让母妃出宫吧?”她饱含请求的目光,令雪梅不得不答应下来。但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
“母妃,蓝崇丞相已经奉命去了东越国,做收服城池的使者,恐怕……此刻出宫也是见不到了。”雪梅公子黯然,安抚着神情激动的母亲。
“什么,你父皇让他去了东越国?”吴淑妃的眼神带着一丝仓皇,仿佛全身也随着她的紧张,颤动起来。她紧抓住儿子的手,一句又一句地恳求道,“雪梅,母妃要去东越国,母妃一定要去东越国。”
雪梅公子看吴淑妃的神情不对劲儿,又因是自己的母亲,没办法不答应,“好,母妃,雪梅去求父皇,雪梅马上就去求父皇。”
“不,不能告诉他,不可告诉他。”吴淑妃重重地掐了一下雪梅公子的手臂,“儿子,我们深夜再走,深夜就走。去东越国,必得过边疆。到时候我们也可以救下,你喜欢的姑娘。”
雪梅公子越发地迷茫了,“母妃的意思是?”
“晚上再走,晚上再走。”吴淑妃仓皇紧张却难掩他心口那一丝喜悦。仿佛是要见到老朋友的喜悦。
雪梅公子不清楚这其中的秘密,只是他觉得,那总跟蓝崇丞相有关。
他素来喜欢打探江湖秘事儿,如姑又给他提供了很多情、报。所以有时候,他也在怀疑,那如姑同母妃又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深夜总是来得特别快,雪梅公子和吴淑妃的这一场离宫,却无疑是血雨腥风下的征兆。
他母子二人负着包裹从红花院逃出去的那一刻,还并无一人知道。
然而,隐藏在红花院四处的禁军,却成为了二人逃离的障碍。
多年来,吴淑妃就是因为一直住在红花院,种植药草,才稍微减轻了陛下对她的看护。
不想底下的密探,几日前,查清了蓝崇丞相和月琉璃更加准确的关系时,他突然怀疑起来了。
月琉璃在皇宫时,同吴淑妃的关系最好。平日里还以姐妹相称。但月琉璃被捉拿时,吴淑妃非但没有探望,还在宫中,闭门不出,如此可疑之事儿,实在叫他无从琢磨。
后来,流云国老皇帝就命刘福全,监视着吴淑妃的动静。
母子俩从皇宫出走,就差一步。
不料城门之上,火把轰然亮起。
“淑妃这是要去哪儿啊?”
前进地步子骤停,吴淑妃负着的包裹也扑通落在地上。
她慢步转了过来,星目闪烁,泪珠滢滢。
雪梅公子连忙单膝跪下,“父皇,母妃只是有事儿,需要离宫一趟,还请恩准。”
“恩准,是你说的?”流云国老皇帝拉着弓箭的手右边移动,“淑妃不是答应过朕,这一生,再也不离开皇宫的么,怎么,你要违背当初发下的誓言?”
吴淑妃看着虽然苍老,精神却不减当年的流云国老皇帝,心一下就凉了,她忽然跪在地上,朝着对方磕头,“陛下陛下,臣妾求您,求您给臣妾一次机会吧,臣妾发誓,此次离宫,一定会在规定的时间内回来的。”
“呵,回来?以前有人也这么同朕说,可后来呢,后来她就背弃朕,同别的人在一起了。虽然朕并未发现她什么对不起朕的事儿,可是她的行踪就已经说明了一切。现在你……也想背弃阵,淑妃啊,这么多年来,朕亏待过你么?”
“母妃,父皇这话是什么意思?”跪在跟前的雪梅公子迷惑不已。
母妃同父皇的每一句话,他都不明白。
“没事儿,雪梅,一会儿你不要管母妃,直接跳城门出宫。记住,必须去到东越国,将蓝崇丞相找回来,母妃一定要见到他!”吴淑妃交代了此事儿以后,就抬起了梨花带雨的脸,“陛下,臣妾哪里也不去了,臣妾回去,回去!”她将脑袋磕在地面上。她的额头碰到坚硬的石头,因为撞击,变得淤青红肿。
“福全,派人将淑妃和雪梅给朕押回红花院!”
刘福全点头,走到城门口,“来人,将淑妃娘娘和雪梅公子带回红花院!”
跪着的雪梅公子点点头,“母妃,雪梅先走一步。”说罢腾起,朝着另一方向,翻身离宫。
血骨扇挥出几柄银针,那把守相对较弱的禁军侍卫便为了躲藏,来不及阻止。
吴淑妃瞧着儿子离开的方向,泪眼朦胧的双眼闭合,几滴清泪顺着眼睫,掉落下脸颊。暗夜里,淡淡的忧愁,在空气里发酵。
……
蓝叶被押在路上不久,就因为手脚发麻,吵着要取枷。两个禁军侍卫也知道,自己同蓝叶的实力悬殊。
“军师,我兄弟二人此次押解,实为押解,名为暗、杀。但我兄弟二人也有自知之名,所以在此恳求于你,过了二白桥,再取枷也不迟!”两禁军侍卫跪在地上,向蓝叶磕了几个头。
“你们是何人手下?”
“实不相瞒,军师,我兄弟二人是……是桑华将军统管京畿禁军守卫。但……我们以往参加过您同太子殿下指导的云伏一战!”两禁军侍卫傻笑道,“虽然当时,我们只是两个小小的火头兵,但军师当年英勇杀敌的无畏精神却停留在我兄弟二人心中!”
蓝叶再道,“那你们为何要在二白桥放我?”
“军师,将军那里已对您下了暗、杀令,并道甫城之时,要派人检查,所以我兄弟二人才会想着在距离甫城较远的二白桥将军师给放了。”一禁军回道。
“你们放了我,不是犯了罪么,皇宫是回不去了啊,而且去边塞也应该要去……那甫城吧?那桑华将军的人就在甫城等着,你……你们确定要放了我?”蓝叶睿智地替二人分析退路。
哪知,两兄弟听完噗嗤一笑,“军师放心,我兄弟二人就是在二白桥长大的,从小就了解那里的地形。二白桥头有一座山,可以直接绕过甫城。只是……路太绕,又太险要,所以无人知道罢了。”
“哦,你们是说,在二白桥将我放了以后,就从那二白山绕过甫城去边塞参军对吧?”蓝叶挠着头,“那,你们说,到了边塞后,是不是离东越国都城也就不远了。”
“军师这么问,莫非是想去东越国?”一禁军侍卫嘴巴笑成月牙,“那么,也就是说,我兄弟二人可以跟随军师,一起去边塞打仗了么?”
“呵呵,这……”蓝叶脸上笑容有些僵,“你们跟着我做什么,我可不是去参军的啊,而且……”向前走了下,感觉脸上甚无光,但担忧老爹的心情却不曾落下,“我要去东越国找我老爹,那糊涂老皇帝……哦,不对,就是那九五之尊啊,眛着良心让我老爹去送死。你说,我这个做女儿的,是不是该把老爹给救回来啊?”打着商量想要倚靠个地方休息一下,不想戴着个枷,不大方便,一用力挣脱,枷就像没拴好的裤、腰、带,自动掉落,吓得蓝叶连忙去扶,“呵呵,不好意思,用力了,用力了。”拿着碎了的枷,“哪,麻烦你们两位兄弟再来给我上好一下?”
两禁军兄弟看此地宽阔,鸦鹊声声,不免担忧害怕。所以听了蓝叶的呼声,赶紧拿着钥匙上前比划着给蓝叶套、上。
“好了,好了。哪,我们说到哪儿了?”给忘了说话的引子。
两兄弟提醒,“军师说到,不会去参、军,而是要去解救丞相大人!”
“哦,对。说到这个,我就气啊。你说,那老皇帝究竟同我老爹有什么仇啊,把我编排着到了太子位上就算了吧,还阴、着整我老爹。等到时候,到时候,我回去了,一定得好好收拾她。”气得咬牙,拍打身旁的大树。
就在那么一刹那,身上刚刚戴好的枷锁,又好像因为哪个螺丝丁脱落,坠在了地上,啪嗒一声。
三人静默。
蓝叶倒吸一口冷气。
两禁军兄弟愣得不敢说话了,眼珠大大地瞪着此前的一幕。
那掉落在地上的枷像个孩子,可怜巴巴。风一过,仿佛长了一双眼睛。
嘀嗒嘀嗒地掉下泪水。
两兄弟长吸了一口气。
蓝叶尴尬地挡住脸,“嘿嘿,兄弟啊,能不能再麻烦一下,帮忙戴一下枷啊。这……枷的质量……不大过关,不大过关。”
两禁军兄弟快速地奔上前,一把捡起那地上的枷锁渣渣往草丛里一扔。
气势凶猛,有些骇人。
蓝叶捂着眼睛不敢看,“兄弟啊,我也没办法啊,这枷真的质量不过关,我就这么轻轻地一动,它就掉下来了。着实……不怪我啊!”
挡了半天,耳朵传来一阵砰通的声音。
将两手掌分开,露出一丝线。蓝叶顿时吃惊了,这……这两兄弟竟然匍匐跪在自己的跟前。
“哎,你们这是干嘛?”
两兄弟磕头道歉,“军师,是我兄弟二人不识泰山,不知军师武功高强,还请恕罪!”
“呵呵,你们这……这是在干嘛呢?”蓝叶快步上前,“两兄弟,快起来吧。别跪着了,我……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是不是?”用力一提,拉拽着二人就起身了,“此去边塞的路还远着了,我们可要互相帮忙才对?”
那兄弟二人一副抛头颅洒热血的模样,向蓝叶俯首称臣,“军师,你如此厉害,我兄弟二人甘愿跟随左右!”
蓝叶嘀咕,“你们真要跟着我啊?”
“是,我们已经决定了,无论以后是生是死,都对军师誓死效忠。既然军师要前往敌国,拯救丞相大人,那我二人也愿意一同前往。”
蓝叶大喜,“那好,我们赶紧走吧。”望向身后连绵起伏的山峦,兴奋地抬起手臂,“我蓝叶一定会救出老爹,加油!”
两兄弟跟着模仿的样子和声音,滑稽有趣。
三人从起初的敌对到最后的主仆情深,算是这一路的协奏曲。
抵达二白桥后,她们便有蜿蜒的小路,入得密不可见的森林,及时地绕过了大道小道必经之路甫城。
潜伏在甫城的密探藏在草丛岩石后,怀着沸腾的心情,等了一日又一日。可终究没有等到人来。
其中,有因为信仰,发下完成任务再吃饭的密探,碍于过不去的面子,饿得在地上打滚。
有同伴看不过去,端了碗白饭过来,“兄弟,要杀人,也得吃饱了再打啊。平白无故地,饿死了可不划算?”
那在地上打滚的密探翻了个白眼,“滚、犊、子,过去,老、子来这里时,可发了毒誓,要不完成任务,就不吃饭。若违誓、言,断、子、绝、孙!你……你奶奶的,想让老、子断、子、绝、孙啊?!”
明明是好意,却被看成了歹心。结果再当天晚上,那密探因为极其地饿,也不守了,也不拿刀了,疼痛难忍地趴在地上哭泣抽噎。
上次被骂了的同伴实在看不过去,冒着再被骂的风险,又老实巴交地端了碗温开水到得面前,“哪,兄弟,喝碗水吧。我仔仔细细地想了又想,你发誓的时候我就在你旁边,没拦着,害得你现在受罪,我实在难受,想着你没说不喝水,所以端了碗水来,你将就着喝了吧,说不定能止住胃疼!”看对方的黑眼圈,怔了怔,手抖了抖,“好吧,兄弟,我知道了,你别打我,是我多管闲事。”
刚转身,一把被地上打滚的人抱住了双腿,嘴角抽搐,“好……好兄弟,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你,请把温开水给我吧。救我一命,他日你发誓的时候,我也这么待你。”
那端温开水的密探,将温开水递出,“温开水给你,不过你以后不用这么待我,因为我不会这么傻乎乎地发誓的。吃饱饭才能做事儿,我娘说的。”
狼吞虎咽地把温开水当饭吃的密探,眼泪汪汪地感慨,“天哪,你娘真好,我怎么就没遇到你这样的娘啊?”
另一人坐下来,“我说兄弟,难道你娘经常让你吃饱饭再干活么?”
那一个兄弟在喝了白开水,得到了暂时满、足以后,仰躺下来,眼神飘忽不定地望着前方的山峦,吞吞吐吐,又甚委屈地说,“我娘啊……我娘常常跟我说,不把碗洗好就不许吃饭,可那洗涮洗涮之事儿吧,老、子一次都没做过。”
“那你每次可不就饿惨了?”
“不,饿不死。快要饿死的时候,饭就好啦……”
“……你可真固执。”
“是啊,后来,为了改掉我的固执,就常逼迫自己发誓,但凡一件事儿,只要我抱着我不吃饭的决心,就都能做好。”眼愁着渐渐昏暗的山峦,“可是老天,那刺、杀的对、象,何时才来啊,呜呜……”
陪伴着他的兄弟,黯然神伤地叹道,“是啊,啥时候来啊。”过了会儿又突发奇想地问,“兄弟,你发誓的时候,说了几天啊?”
“没说好啊,你可以吃饭了,兄弟。”
“是哦?”躺着的兄弟翻身跃起,“谢了,兄弟,老、子吃饭去了。”
看着那逃之夭夭的动作,密探天真道,“原来我上辈子欠了他的人情,这次是来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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