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为什么，只是不想，不愿，不乐意。若王爷觉得不甘，想从我这拿走什么，哪怕是性命也好，我也不埋怨，我很乐意做这小人。”

“我虽不知你在想什么，但是我不会放你出府，因为名义上你已是我的人。”

“随王爷吧，昔日用在你身上的心，我要慢慢收回，其他的倒也无关紧要。”飞雪站起来，看着一头雾水的剑影，“不是回府吗，走吧。”

飞雪知道，跟他回府不是最好的选择，她会忍不住，忍不住去查当年事情真相。但是她又怕查出后的结果不是她希望看到的。前后三个案件如今都似乎已经水落石出，成了定局，但是自从知道那狱中少年杀了于年后，她预感李如风绝对不是局外人，现如今也许只有宁王会知道其中内情。而她亦不能去找他，以防反被他利用。

李如风一把拉住她的手：“回府。”

自从回府，他们一直没有见过面，更谈不上说话，飞雪没事倒腾出手来绣了几个香囊，或者累了就躺一会儿听丫头们说些闲话。不过都是说些东家得权，西家失宠的闲话，这些朝中权利更迭之事虽司空见惯，但得知皇帝恩准风移云辞官，外放忱王后，还是有些吃惊。本要去看看青霜，因感了风寒只得歇一日再去，翌日不料却有人禀报风夫人登门拜访。

青霜很少出府，她能来，风雪连忙去迎。

二人互相见过，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青霜先四下一看，才道：“你这院子怎么如此冷清，竟没一个伺候的人。”

“我叫她们无事莫扰，这会儿都去午睡了。”

青霜又问：“我也听人说你在府中过的很好，谦王爷对你也好，一来却看你做起了绣活儿，我记得你最讨厌这消磨时间的活儿，怎么却绣了这么多。”

“说来话长，你怎么有空过来。”

“我来不过是因着将军辞官，府中无事可忙，无客需待。另外我也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事，有事要提醒你。”

“何事？”

“那一日，我听容牧和将军说起彭定中的案子，听话中之意，是你家那位和三年前一案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姨母之死恐怕也不止这么简单。”

飞雪听完只低声说了两个字，“是吗？”

青霜见她毫不意外似的，“你早知道？”

“不知道，只是不料你一向不留心这些事，竟来告诉我这些。”飞雪笑了笑：“想必你已开始处理将军府诸事，和风将军也处的融洽，我很高兴。”

青霜低头，她不料飞雪一语道破，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她自悔不该如此离间她与谦王，但作为朋友，却不能不说，现见飞雪对此事是淡淡，自己仿佛多事了。

飞雪见她如此，牵住她的手手道：“我心中自有打算，你不必挂念我，你，无尘各有归宿，且皆是良人，想来我也不会太差。”

“你怎知无尘之事？”青霜问道，她去青州之事并无人知晓，只有母亲知道一二，但她也不多问。飞雪道：“世上总无不透风的墙，换种说法，叫纸包不住火。所以即便谦王真的有事瞒我，也无妨，总会知道的，我只是想给自己一点时间去接受，去适应，以便将来知道的时候，能有决断。”

青霜见她了然，知道自己白担心了。

自从各自嫁人，期间经历了一些变化，飞雪青霜心绪皆有些变了，二人对这变化心照不宣。二人随即闲聊了片刻，又听到丫头来报说王爷回府，用不用多备一份晚膳，飞雪摆摆手，说不必了。又向青霜道：“我不留你了，若是回去晚了，怕将军也会不悦。”

青霜点头告辞，才刚离去，她拿起针线补那绣架上一只孤鹤。因绣的入神，丝毫不察身后已站了一人。

“从未见过你做这些。”李如风看着那孤云野鹤，心生一丝悲凉。

“王爷所来何事？”飞雪转过头，虽见他神色温柔，却也不软下语气：“王爷既然事务繁忙，就不必来，若有事，遣人告诉一声就好。”

“这几日总是我的不对，不该冷待你。”李如风坐到她对面：“西山之事，你为何不信我。”

飞雪一针刺破羽翼，“因为我在为你奔走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于年和那少年双双死于狱中，那少年是你放在宁王身边的人吧，你发现那是你安排在宁王身边的人，所以你才敢放心的让我留在云州。后来于年无意中定是泄漏了什么事，所以那孩子才与于年双双死于狱中。我不是吏部那些尸位素餐的人，我要查的，一定能查出来。”

她看向他，眼睛里是说不清的情绪，“我只是不想查，我只是不想得到那个结果。我心里那样干净，那样赤诚的男人，竟然这么复杂，这么可怕。甚至，我担心我母亲的死，和你有关。你在这院外安排的影子让我无法去查，只会让我更怀疑。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和我说的？”

说完，她觉得自己已经控制不住眼泪：“棋逢对手，何其幸运生动有趣，可我几曾想过，走来走去，我们居然会走进死局啊！”

这几日，她无一刻不在抑制自己去推想这种种可能，他一来，这些话居然就那样脱口而出。

“你想的没错，我本非良善之辈，朱励本是我调去西山的黄雀。”李如风变了语气，只是冷冷盯住她，仿佛看着猎物。“可惜被你母亲洞悉，同时警示我与宁王。宁王抢了先机，所以我才痛失朱励。你母亲挡的那一剑是宁王派来的刺客刺下的，你大可以去问他。”

“当年没有深查，不过是因为朱励口风紧，认了罪。”

飞雪愣住：“兄友弟恭之下竟是如此恨之欲其死，为什么？”

李如风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忱王古怪，从不理事。剩下我们兄弟三个呈鼎立之势，谁也不会先动一步，谁动谁亡，宁王如今就是明例。你以为太子又是什么仁厚之辈，他一直巴望着推我出去，把这些朝臣得罪遍了，好稳居东宫。只有彻底的打压了我们，同时笼络了朝臣，他储君之位才会坐的稳。对于这些，我们都心知肚明，现下，我想太子已让风家这个潜在隐患排除，下一步，他不再需要我，就该到我了，只是不知他会如何下手。”

“不论别人如何，我以为你总会和他们不一样。”飞雪捏紧手中针线：“母亲说的很对，我不该与你们皇家扯上哪怕一点点关系，你们都太无情，父母，兄弟，只要是谁挡了你们的路，都不会有好结果。”

李如风笑的苦涩：“傻瓜，没有不一样，我们都一样，只是在竭力保住我们想要保住的东西。比如权力，比如依靠在我们羽翼下的人。我想保护的人，从前是我母亲，现在是你。如果你离开我，太子必会打击我。难道你想到东宫当人质，难道你想让我处处被要挟？”

“难道，你就不能离开？”飞雪迫问。

“不要说笑。”

“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三天后就是露妹的生辰，你同我一起去，只怕太子会打上你的主意。”

飞雪这时才算拨开云雾，看清了这个男人，她这才真正明白母亲为何那样叮嘱，若入皇家，会周旋一世，心累一世。

“我并未问你家的事如何，而是问你何时给我自由。”她想了想，又说：“你们家过去的事我当不知道，往后的事也不想参与。”

“一则我不想放你走，否则何必和你说实话，二则现在你若离开，就会成为太子的猎物。三则在我这里，若有一日能放你走，你也还想走，我自会放你走。”

“我明白了。”飞雪盯着那只野鹤，“那我就不送你了，宫里的生日宴我会去，十三公主好歹是我表妹。”

李如风深知她的个性，知道她不欲卷入权力之争，如今肯去，一半是想看看太子如何行事，一半是动了些控制局面的欲望。

“你知道，我这个人，近年来是孤冷懒散了些，但不代表我的心志就此冷了废了。少女时喜欢你，就算单相思也可以，不过是喜欢你的容貌，你的处事游刃有余的能耐，现在仍旧，尽管你和我想的不一样。我不去查，不去闹，为的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坦诚待我，如若如此，与你共进退，我自也能做到。”

“你明知道我也喜欢你，千方百计留你在我这里，你以为只是为了好看？你有你的骄傲坦荡之处，我不忍逼你做不喜欢做的事，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从来都能得到。”

他语气中已带了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那是他的锋芒在慢慢显露。她早该想到，世间并无什么如谪仙不问世事之人，红尘中人，总有尘事缠身。

他取过她的绣品，直指孤鹤一侧：“在这里再绣一只，绣好了送给我吧。”

她抬眼望着他，笑了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