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晚了,你找的传信之人已换成我们的人。昨夜我们得到消息,令尊已被软禁,回去只会坐实他通敌之名。”
“如此一来,我唯一一条路可走。”她眸中闪过寒光,又将陶片深了一寸。可她忽觉手中无力,摇摇欲坠。
“对不住了姑娘,我的衣服上有特制迷香。”
“是我大意了。”飞雪软软跌在地上,吴不患命来人将人扶上马车,直直去往令城。正要走时,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一个身披斗篷的女子,接着便有人过来对吴不患亮了令牌,又耳语了几句。
吴不患急忙让人将飞雪接下来,送回房间。房间里,那女人取下斗篷,坐在床前,细细地看着飞雪,叹道:“今年该有十八了吧,比越儿小了五岁。这眉眼,倒像我,不知这性子像谁呢?”
“姑姑?”望着眼前一张沧桑的脸,飞雪忽然心生恻隐。
“雪儿,想必你也知道了,若你父亲肯助我一臂之力,我必许你西戎皇后之位。我儿齐越,你没见过,你若见了,一定喜欢。”
飞雪没有回话,只是闭了会儿眼睛,喃喃道:“我已有婚约。”
“傻丫头,还有什么位置比得上皇后之位。”
“可是我并不喜欢表哥,表哥也不会喜欢我。”
花万紫道:“这些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对我来说很重要。”飞雪笃定道。
“我虽在西戎,对你的情况也略有了解,你喜欢谦王李如风,可是却比武招亲答应嫁给别人,这又是怎么说呢?”
“这些和姑姑无关。”
她心里忽然悲凉起来:“是啊,她喜欢谦王,谦王却未必真正将她放在心上,像他们这些在皇家长大的人,最喜欢的应该是无上的权力吧,有了权力,就可以拥有一切,这一切里,他自认为也包括她。可是她却也有自己的骄傲,既然自己并非他的唯一,自己又何须把他当作唯一特别的人呢?”
“我曾对母亲发过誓,一生不嫁入皇家,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忘。”
“待事成定局,你也会身不由己。”
“不会。”
“你母亲说的对,我们都不该嫁入皇家,可是我们身不由己。唯有我们女人自己掌握了权力,才是掌握一切。可以喜欢自己喜欢的人,除掉讨厌的人,活的更加随心所欲。”
“为了权力,姑姑会杀掉一切挡路的人,包括自己的丈夫吗?”
“是。”
“姑姑不怕我也变成这样的人,将来会杀了表哥吗?”
花万紫脸色一白,就听飞雪道:“姑姑想做的事尽管去做,事成之后,放过飞雪吧。”
“不是姑姑不放过你,我只是希望我儿子身边能有个可以信任的亲人罢了。此番我冒险来到凉城,就是为了请你说服你爹帮我一把。此番越儿带兵出征,既要赢,也要输,方可秘密回朝。”
“发动宫廷政变凶险万分,姑姑怎料定会有必胜的把握?”
“不是料定,只是孤注一掷罢了。若他日我当权,必不滋扰你边境,对你们来说也是好事。”
飞雪低头想了想:“此事事关重大,我爹已被软禁,风移云未必不知其中内情。姑姑此番来,最终是想离间风移云和皇帝,然后利用爹获胜,回朝夺权吧!可是我朝当权者亦非愚蠢之辈。”
“最迟后日,你们皇帝就会急召风移云回宫。”花万紫笑了笑,“你和谦王一同失踪,你爹被软禁,风移云大权独揽,又与我有书信往来,你说哪个皇帝不猜忌,到时你爹上位,就算他不顾姐弟之情,也该顾忌你这个女儿吧?”
“谦王失踪?书信?”
“说起来季婶功不可没,要不是她和王叔通信,我哪能知道你和谦王的事,你到这儿的那天晚上,我们顺带着也请了他过来,我估摸着他现在还晕着呢。”
“姑姑未免太过自信了吧,我不信你能请到谦王。”她实在不敢相信谦王居然也在此地。
“不如姑姑带你去看看他?”
“这些事姑姑交给心腹即可,为何要自己过来?”
“因为你表哥受了伤,我得亲自过来看着他。我已散布我方战败的消息。这样离了朝中争夺,回去的时候方可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姑姑好计谋。”飞雪赞道:“可是你怎知风移云会依旨回宫?只要破了城,谋逆是大罪,抗旨却可大可小。”
“风移云不是新婚吗,我听人说,他很在意这个新夫人。”
“你把青霜怎么了?”
“不过送了她一盆很特别的花而已,不用大惊小怪,风移云回去,她就能醒过来。”
飞雪见花万紫得意笑道:“所有人,都在我掌握之中,你觉得呢?。”
飞雪也笑:“那便恭喜姑姑了。”
“同喜。”
当晚飞雪一夜无眠,直至第二日天明,屋外杀声震天,她揉着太阳穴,就见有人走进来,正是李如风和剑影。
三人无话,一同出了城。
回去后她才从容牧处得知风移云已经回京,爹仍被软禁,程剑影暂理三军之事,李如风从海城偷接回了受制于人的吴不患爹娘,里应外合,袭了凉城。齐越败走令城,求援于西戎皇帝,却被收了兵权,责令回宫。西戎皇帝派人来求和,李如风回奏后,正处理这些事。
飞雪回京时,一切已尘埃落定。谋逆一案,也有了定论,风移云在狱中呆了两日,经过各方周旋,终于出狱,官复原职。花满城被革职查办,以通敌之名下狱。
飞雪只能求助于风移云。来到风府,风移云正和腊梅商议青霜用药一事。她去看了青霜,青霜大病初愈,见她来,很是高兴。拉着她问东问西,最后才问白无尘下落。
“我本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了,可是快死的时候居然害怕了,我在想,要是能见他,死也甘心了。等我好了,我一定要想办法出这个将军府,我要去找他。”青霜笑笑:“我既然活着,就不能白白活这一场。”
飞雪却无从安慰她,只得说道:“你觉得怎样高兴就好。”
出来后,果见风移云站在门外,面色极为不善,却对她道:“我知道你的来意,但是也只有谦王能帮得了你。我还要处理家事,恕不远送。”
飞雪轻轻道:“姐姐大病初愈,想法自然多了,还请将军海涵。”
腊梅便送飞雪出去。
风移云才刚进门,就见青霜坐在床头,淡淡道:“我听腊梅说,将军为了我的解药,甘愿回京受牢狱之灾,青霜无以为谢。你我已成亲三月有余,青霜却未尽为妻之责,心中惭愧。今夜,就让妾身替将军更衣吧。”
“过了今夜,你打算离开?你以为我会放你走,你以为将军府的脸面可以任你践踏?你以为你离了我,白无尘他是会要你,还是敢要你?”
“将军休妻,容易之极。任何理由,青霜都愿意接受。若将军执意不放,青霜也总有出去的办法。至于无尘,他若弃我,我也绝不后悔。”
“你说的对,嫁入我府中三月,你未尽为妻之责。”他说完,便张开双臂,看向她。
他毕竟是沙场归来之人,满身杀气,青霜却也不怯,将他外衫解下,她已卸了钗环,浑身药香,大病初愈,更显风流别致。烛火已灭,纱帐垂下,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觉自己怒火中烧,极为愤怒时,她轻吟了一声,他背上一霎钝痛,脸上有泪水滑过。
翌日,有人送来各色美人八个,从不收礼的风移云将送礼之人暴打一顿,弄得场面十分尴尬。幸有贵妃安抚,才不致生了怨恨。风贵妃却由此厌恶了青霜,趁风移云不在,召她至宫中写了一夜的女则。
等风移云得信时,青霜已在出宫路上逃走,不知所踪。风移云大怒,派出四路追兵暗暗查访。
青霜来找飞雪告别时,才听喜鹊说起花满城下狱一事,她却不敢耽搁,一路往青州去。
飞雪一连两日求见谦王,皆被拒之门外,第三日无奈只得翻墙,被剑影看见,不免刀剑相向。
等闯入李如风书房,他正默默地画一杆竹子。
飞雪进来见他这样,倒不知该说什么,心下想着自己毕竟有求于人,却这样闯入,实在有些不妥。这样求他,她实在也难于开口。
“你闯进来,不是打算和我说些什么吗?”他语气这样淡淡的,她倒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我喝酒喝上了头,走错了门,这就走了。”
“这借口实在不怎么高明。”李如风放下笔,看向她:“你父亲不日就可回府,你不必太过忧心了。听说你比武招亲已经定准?”
“是。”
“那人无论是何出身,凭信物就可娶你。是不是?”
“是。”
“信物可是这个?”他从身上取出竹笛,递给她。
飞雪错愕,“你....”
“那日是我。”李如风笑道:“等你父亲回府,我就去接你入府。如果你拒绝,就是言而无信。我知道你有不入皇家的誓言,这也简单,我另有府第,你为妾室,我可许你不参加皇家任何活动。”
“你说什么?”
“做我妾侍,也不逆你嫁入皇家的誓言,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这是救我父亲的条件吗?”她静心想来,又问。
“我从不趁人之危,你自己可要想好了。”李如风道。
“你料定我会答应?”
“这是你的事。”
“我答应。”飞雪道:“望王爷言而有信。”
剑影送走飞雪,问道:“王爷一向顺其自然,为何今日要逼迫雪姑娘。”
“通敌之罪,可大可小。她若是我的人,父皇才会考虑从轻发落。想了几日,这恐怕是最好的方法。至于王妃之位,我自会徐徐图之,记住,她到府后,就是你们的女主人。”
“属下遵命!”剑影边应边笑:“王爷早就该这样做了。”
“她太骄傲,以硬碰硬绝不是最好的办法,其实我们都是这样的人,爱自己的羽毛胜过爱别人。”
谦王翌日禀报皇帝比武招亲内情,又替花满城开脱,更与皇帝禀报了西戎紫夫人所做承诺,皇帝思量再三,将花满城革职放出,软禁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