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众人皆准时前往坤宁宫向皇后请安。
恰逢辛太医在为皇后把了平安脉,皇上在一旁得知皇后腹中胎儿一切安好很是高兴,此时恬贵人正垂手站立在一旁伺候,皇上一时兴起,便叫恬贵人唱一支清爽的小曲儿来助兴。
恬贵人性子素来活泼,又爱好唱曲儿,而且又是皇上开了口的,自然不会拒绝,整了整裙摆,就走到众人之间,清了清嗓子,预备开唱。
就着青蕊的手喝下一碗药,皇后抬了抬手,示意她停下来,“皇上,恬贵人唱歌是好,不过唱得多了,臣妾也觉得腻了,不若让她换个花样吧,也好让肚子里的孩子跟着乐一乐。”
将手平叠着放在膝上,听到此话,香琬微微不舒服起来,虽说皇后是后宫之主,这孩子且不论男女,将来出生之后一定尊贵不已,恬贵人又是这宫里位分最低的,纵然如此,皇后用这种语调,分明就是将恬贵人当成了一种取乐工具,只是不知这话落在其他人耳朵里,会作何感想。
对面的宁贵妃大抵同样有这种感觉,不动声色地与香琬交换了一个眼神。
面对皇后作难,恬贵人一时没了主意,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斟酌出主意来,“嫔妾在家时学得最多的就是唱歌,着实没有什么其他的花样,不过在大半年前纳喇小姐入宫来,教了嫔妾一段时间琵琶,后来嫔妾又跟宫里师傅学着弹了一段时间,那嫔妾就为皇后娘娘弹奏一曲《春江花月夜》如何?”
见皇上点了点头,皇后吩咐人取来了琵琶,抚了抚额头,“半面美人拨动琵琶定会动人心弦,恬贵人既会唱歌又会弹奏琵琶,果真不错,不过皇上,臣妾入宫这么久倒没听说过哪位姐妹擅长舞蹈,心里真是纳闷。”
“这后宫人才济济,怎么可能没有擅长跳舞之人,皇后有所不知,宁贵妃和嘉妃可都是数一数二的优秀的舞者。”皇上说着,深深地看了香琬一眼。
宁贵妃听皇上说到她的名字,忙站起来福了福,“皇上谬赞了,臣妾自前年身子抱恙之后就再没舞过了,之后又生了福全,更是跳不动了,实在称不上是舞者。”
听她说着谦虚的话,星眸微转,皇后的目光轻轻落在香琬的身上,“嘉妃年纪轻轻,虽生了三阿哥,但身量纤细,跳起舞来一定很美。”
皇上的眼神看似含笑实则是一种追问,让香琬坐立难安。
“朕知道皇后养胎闷闷的,若是想散散心,朕大可以叫乐工来给皇后安排歌舞,今日就先听一听恬贵人的琵琶技艺如何,朕瞧着,嘉妃今天这身穿着不适合跳舞。”
皇上这是在护着香琬了,本来皇后作为后宫之主,对妃嫔提一个这样小小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有皇上掺和起来,气氛就变得有些许诡异起来。
“皇上对嘉妃真是好,不过方才皇上说起嘉妃舞艺绝佳,嘉妃倒是一言不发,很沉得住气,怎么,难道嘉妃不愿意给本宫舞一曲?”
香琬这才站起来,“皇后娘娘怀有龙嗣,养胎本就辛苦,臣妾作为妃嫔,但凡能为皇后娘娘做的,怎么敢推辞?既然皇后娘娘想看臣妾跳舞,那臣妾就听从吩咐,与恬贵人合作一曲就是了。”香琬说着脱下手上的护甲交给红罗,面上含笑地走到中间。
看她这样,皇后眼中似有什么东西迅速消解了,转头娇媚地冲皇上一笑,“皇上,臣妾早就跟您说过,嘉妃万般好,臣妾就是开个玩笑,她倒当真了,往后在本宫心里,她又加一层了好呢,好了,嘉妃坐下吧,本宫说笑而已,怎么舍得你穿着这种鞋子跳舞,扭伤了脚,皇上和本宫还不得心疼得不得了。”
这样一转圜,连皇上也被逗笑了,“皇后一向老实,不想也爱开起玩笑来,好了,皇后叫你坐下,你坐下就是。”
装做看不见皇上眼里的灼热,垂了头,低眉顺眼地回到座位之上。
恬贵人何等乖巧,早轻轻柔柔地拨弄起琵琶来,大殿里随之响起了乐曲之声。
其他人自然都以为方才是皇后跟香琬开了一个玩笑,惟有宁贵妃不时担心地瞅瞅坐着的香琬。
这样勉强含着得体的笑寒暄了好一会,皇上留下陪着皇后用午膳,其他人才三三俩俩地散了。
出了坤宁宫,宁贵妃跟了上来,挽了闷头走路的香琬,低声与她说着,“皇后娘娘不像咱们想得那么简单,今日大殿之上,仗着皇上在,以消遣为说辞,实则是在弹压你。”
沉重地点点头,“臣妾知道,皇后是妻,咱们做嫔妾的是妾,主母要咱们做什么,咱们怎敢拒绝?方才娴妃等人都在场,她那样骤然发难,无非就是想压一压臣妾罢了,她又怀着身孕,一句玩笑话,皇上不会放在心上。”
“你一向对她毕恭毕敬,她怎么会格外注意起你来?还用这样的方式,分明是在宣告自己位子的至高无上,暗暗警告你呢,你是聪明人,不会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