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哑口无言。

像她爸这样的条件，要重新组建家庭极容易。当初是她缠着不肯，爸爸才不再考虑。想起来，的确是自己不孝。

“行了，我也不想骂你。这件事没得商量，其它等你养好身体再说。”

暑假，又一年生日，她独自一人，调理身体。她爸依然很少着家，似乎是更忙了，只往家里请了个月嫂，照顾她兼监视她。她出不了门，也不许接触电话，说真的，跟坐牢没什么两样。

快开学了，她请求爸爸让她去上学。九年级，一年后就是中考。

她爸没有应，找了家庭教师在家里给她上课。她短暂抗争过，可之后还是不得不妥协。

因为现在她能做的，唯有努力学习。她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所以才只能任人摆布。

失去了孩子，她也失去了孩子气的天真。

一年后，她参加了中考。成绩过得去，再加上她爸使劲，把她塞进了一所寄宿制高中，学校以高升学率和军事化管理闻名远近，进去了，就只有寒暑假能放出来。

这一年来，她常常想：晏扬怎么样了，他脸上的伤好了没有，他父母有没有打他，他是不是也被看住了出不来……她总忍不住幻想他会跑来找她，即便明知他们哪儿都去不了。

只是，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中考后，她又想，他们会不会去同一所学校？然不想也知道，两边的家长都会把他们隔得天差地远。

那他会进哪所高中？他知不知道她会去哪里？他会不会来寻她？

都没有答案。

倒是她爸再婚了，特意办在她入学前夕。继母只比她大七岁，她实在叫不出“妈妈”，最多就叫“阿姨”。这是个眉目温和的人，并不明艳，但很耐看，很有贤妻良母的样子。

她觉得挺好的。她离家上学，家里就空了，爸爸有人照顾，她也能安心。

再说那件事后，她就彻底没了阻止的立场。

而对于晏扬，这同样是度日如年的一年。

他继续去学校上学，若无其事的，佯装和别人同样无知。只是看着她原本的位子，他每每心如刀绞。

大家都以为她是因病休学，无人质疑，最多装腔作势叹几句“红颜薄命”。晓晓几个提过要去探望她，也被她家里拒绝而没能成行。考前关键时期，别人的事放在心里也存不久，渐渐就被同学们遗忘。只有晓晓偶尔挤兑过他几回，说他没心没肺。

是啊，他的确是没心没肺。她不知道在受什么苦，他却一点忙都帮不上。他的一切课外活动都被禁了，除开上学的几个小时，必须每时每刻在家。他妈放弃升职也要看着他，他爸则是狠狠抽过他之后，语重心长。

“你就这么着急吗，啊？不能多等两年？要不至少也学学你堂哥，给我把尾巴都收拾收拾好！以前都说他闯祸说你省心，我看，你还不如他。这次遇上人家还算通情达理，我伸伸手也就过去了，你要碰上家闹腾的，给捅出去了我脸上也得跟着难看！行了，现在除了读书你什么也别想了。要是考不上个重点，你就别当我儿子了！”

他想打听她怎么样了，只得回迎头痛批。只字片语里，他知道她被迫打掉了孩子在家里休养，再多就没有了。他想去她家看看她，可半分机会都寻不到。

尹越言大概是从前前后后中观察出了什么，来找过他质问。他挺着任由他打了几拳，没有吐露半个字。结果对方因打人被处分，即便他求情也无用，不久也不再在学校出现了。

他的错，却总是由别人承担恶果，他纵使满腔忏悔悲愤，也于事无补。

唯有把自己变强大，才能护住想护的人。明白这一点后，他按耐下所有不甘与冲动，踏踏实实做目前能做的事。

不待中考，他就以成绩优异直升进本市最好的高中。

只是午夜梦回，他时常听见她哭泣，说她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他唤她，求她别再哭了，声音却仿佛始终传不到她耳中。

惊醒后依然要去学校，继续面对所有同学的恭喜艳羡。而他又想到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和他进入同一所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