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违别经年的“妈”，听得邾隐心头一暖。人老了，还期待什么呢？无非是子子孙孙共聚一堂，听我们的过去，看他们的未来，过我们的现在罢了。
“就是因为有不适，才要待在这里啊。我们人多，肯定可以照顾好她。小书啊，你就安心住下吧。”邾隐温和地看着自家外孙。
小书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嗯。”
邾隐看出了她的不适，问道：“怎么了？你一直摸着肚子，是怀孕了吗？”
“嗯？”此言一出，吓得小书马上把手放下了，这戏还真演不好，观众的脑回路太清奇了。
“既然小书都没有意见，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邾隐看她神色正常，也不多问了，回头继续和苏家两口子唠道。
“我们······无话可说。”这是苏杭锦的台词。
“苏小书，你如果死了，肯定是被自己笨死的。我们走。”女人的台词总要多一点。
常庚叹了口气，论自家妻子的娘家戏太多怎么办？他拱拱手：“麻烦大家照顾小书了。”
七大姑八大舅也拱拱手：“好说好说。”反正也是你自己照顾。
“明天见。”
“明天见。”
二舅妈赵楚琪看着众人演完戏散场般地离开了正厅，拉住了大舅妈王瑰丽说道：“好多年没见过那么大的戏了，居然没有我的戏份。嫂子你可好了，还有几句台词。”
“弟媳你要是羡慕的话，晚上开门的任务就交给你啊，不仅有台词，还可以和男女主角对戏。”王瑰丽可是人精，马上就说道。
“算了，大晚上的我可不愿起来。嫂子，别说妹子不给你出主意，你看八弟神气十足的，最适合干这份工作了。”
“哎呀，弟妹，你这可是个好建议啊，谢啦，祝福的婚事我会多留意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祝贺的婚事还没有影子呢？”
“我懂我懂，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
背后的邾隐超级无语，但是她天生话不多，也只好随她们去了：“小书，你和常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瞅着你们一点状况都没有啊？”
“外婆，您是要什么状况啊？”
“傻孩子，当然是两口子的状况啊，呃，打个比方说就像你爸妈那样的，敢于打破成规在一起的。”
“外婆您真会说笑。”爸爸老妈那是真爱，我和常庚那是什么呀？怎么能做比较呢？
“这怎么能是说笑呢？哎，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是不懂的。”邾隐看见几个孙女在玩水，便吩咐道：“祝愿，过来。”
“奶奶，您有什么吩咐吗？”祝愿听到邾隐的话，便急忙把手中的水倒回河里，跑了过来。其他几位姐妹远远看了小书一眼，便各自散开了。
“奶奶累了，要休息了。你和苏丫头说说话，把她送回房里吧。”
“是，奶奶。”
“外婆，晚安。”
邾隐摆摆手，祝愿急忙把小书拉走了。
“呼，”走到客房了，祝愿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可把我闷死了。姐，你感受到了吧？我们家呀可吓人了。”
“呃，有点。”小书答道，看看了祝家给她安排的客房，哇，这整个古色古香的闺房啊，这绝对不叫穷。
“哇，姐，你的房间真好看，哪像我们呀，睡到一起，房间虽然大，可挤也挤死了。真羡慕嫁出去的姐姐们。”祝愿倒在床上埋怨道。
“那要不，今晚你和我一起睡吧？这张床可以睡下两个人。嗯，我是说，我在这几天你就和我睡，我回去的时候你就和哪个姐妹搬到这里来睡吧？为什么要睡在一起？”
“不不不，这可不行。这可是奶奶的房间，我们怎么能睡呢？”祝愿一口否决道。
“啊，不是说客房吗？那外婆今晚睡哪呀？”
“奶奶和爷爷睡呀。”
“啊，”这个信息比前一个还吓人，“你的意思是，在我没来之前，外婆和外公不住一起。”
“对啊。”
“为什么啊？”
“这个我不知道哦。”
“好吧，那，今晚你就和我一起睡吧，现在我们去洗澡吧。”小书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们这里洗澡有淋浴器吗？有热水吗？不会要煮水吧？”
“呃，我们鹤北省人不经常洗澡的。不过我们有澡堂，你要去吗？不过清明我们都不去澡堂的。你要洗澡吗？我帮你煮水？”
“不、不用了，入乡随俗，入乡随俗。”小书想着先熬过这一晚上，明天扫完墓就走，这不像是春江人可以待的地方。
她默默地关上了自己的行李箱，又想起来问了几遍的问题好像还没有得到回答，只好重问了一遍：“那你要不要先睡觉呢？”
“哦，姐，你困了吗？那你先睡，我走了。”可惜祝愿一点也没有领会小书的意思，自顾自说完，然后准备走了。
“咦，不和我一起睡吗？”敢情刚才说的话完全不当一回事吧？
“这怎么能行？不行的，不行的。”祝愿像是终于听清了小书的要求，站在那里摆手拒绝。
“为什么不行啊？”她这个拒绝引起了小书的一头雾水。
“我不能说。”虽然和姐姐关系很好，但是明显祝愿更在乎自己的小命。这四个字愣是给她说出了一种舍义取生的感觉。
小书对自己一个好心的建议却好像挖掘到什么秘密感到有趣，她自认还是蛮了解这个花痴属性表妹的，想了一下应该除了关于自己的事情没有什么值得她对自己保密的，忙一把把祝愿拉到床上。
“好妹妹，你偷偷告诉我，我替你保密怎么样？”
祝愿还是舍不得生命似的摇了摇头。
“那这样吧，我猜猜，你不能和我一起睡，应该不是嫌弃我吧？”
祝愿一听这个误会，忙再次摆手：“当然不是啦，姐，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那跟你姐夫有关吗？”
“哈？”祝愿明显被吓到了，表示姐你这话题转移得太快了吧。
“还说是好姐妹呀，连这么一件小事也要瞒着我吗？”
“可是，奶奶不让我们透露的。”
“那你说，常庚都被赶出去了了，你们还有什么手段让他回来？”
祝愿想了想，决定义生都要，快速地站到了门边，说道：“我就透露一点，我们东安镇是没有什么酒店旅馆服务的。”说完，开门，走人，晚安也没有说一句，姿态潇洒。
小书：外婆家这是想要和自己过不去吧？
凌晨时分，众人已入睡，苏小书的第八位舅舅却异常清醒地守在大门口，利索地开了门，还热络地朝外面三位打招呼：“姐姐，姐夫，外甥女媳妇，很高兴再次见面。”
祝影娉看他这阵势完全明白了：“我就说了嘛，这就是她邾影下三滥的手段。”
苏杭锦听到这个友好的称呼没什么意见，只是想快点进门去，春季的深夜还是有点凉爽的。
常庚此时更是连扶额的冲动都没有了，他微微皱了一下眉，觉得如果舅舅能放他进去见媳妇也就能不计较了。可是，这个称他为外甥女媳妇的舅舅看起来还没有他大真的好吗？
祝御天听到这个从前就听说过的姐姐这样说自己的妈妈也皱了一下眉，只是他也知道两人关系不怎么样，只好放弃说理，微微侧身，让他们进来了。
“母亲吩咐过了，外甥女媳妇可以去外甥女的房间，待会我领你去，现在就请姐姐姐夫跟小弟去一下你们的卧房吧。”
常庚自认是一个好女婿，一面说着，“舅舅你可以直接叫我外甥，”一面帮着岳父岳母拖行李。
然后一行人无话可说地来到了祝御天嘴里所谓的卧房——这难道不就是随便收拾过的柴房吗？非得叫上那么好听的名字吗？
祝影娉嘴里蹦出了一声冷笑，又好像是从鼻子里出来的。
苏杭锦秉着夫妻多年的默契，马上拉过小舅子，热切地说道：“谢谢你了小舅子，请回吧。”
“姐夫，我叫祝御天。”
苏杭锦：这么一个吊炸天的名字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再不走，我妻子该灭你口了。
常庚也很通情达理：“御天舅舅，那个麻烦带路……”
祝御天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觉得自己装逼过头了，便不再管这边的事，自顾儿走了，常庚在后面快步跟了上来。
一路又不知道是搭话好呢还是不搭话好呢？搭话搭什么话好呢？
他正在郁闷呢，只听祝御天说了一句，“其实，我们并不是亲姐弟。”
嗯？
这个话要怎么搭？
但是祝御天说完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又不说了，独留常庚一人寂寞如雪。
妻子娘家情况太复杂了怎么办？搞不懂啊，好难生存。
“外甥女，睡下了吗？”祝御天站在小书的房间外有礼貌地敲门。
小书可以说是睡下了，但是因为在意外婆要搞什么事情，所以还没有睡着。
其实她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已经起来了，所以很适时地开了门。
然后常庚就从小书的眼睛里看到了他们两人到目前为止为数不多的统一意见。
小书晚上的时候真的以为这个当时站在舅舅堆里的是自己某一个小表弟，现在看来这误会大了去了。
“舅舅请进，这是？”小书假装疑惑地指了指常庚。
祝御天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是母亲的吩咐，你们就早些歇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呢。”想到明天的活动，祝御天忍不住肝痛了一下。
他扶着肝慢慢地走了，转眼小两口就看不到他了。
小书瞄了一眼常庚，这人还真没有不要脸地把行李箱拉进来呢，所以，是几个什么意思？
“敌情有诈，我们一路问去，才知道东安镇没有酒店，要住宿起码要坐两个小时的车去镇外，阿姨便说先回来了。”别说行李箱，常庚识趣地连人也没有进，站在门口就开始解释起来了：“他们给叔叔阿姨安排了……柴房。”
小书本来想纠正常庚这个敌情的说法的，毕竟她可不把外婆家当敌人，恰恰相反的是……不过，如果他们对付的是爸爸，自己这样好像说不过去啊。
小书不带丁点犹豫：“你带我去把他们换过来吧。”
“那小书你睡哪？”
“我既不能委屈常董睡柴房，也不能委屈自己的爸爸睡柴房，没办法啦……”
“不，办法还是有的，祝家庭院那么多，我们随便打个地铺就好。”
小书：我怎么觉得打地铺并不比睡柴房要高尚多少？
等到小书和常庚去到柴房把两人的意思一说，祝影娉一拍常庚肩膀：“我就知道这女婿准没看错。”
苏小书见怪不怪地目送父母离开，回过头来对常庚说：“常董你去打地铺吧，我要睡了。”
“呃，小书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
小书看了眼铺在柴堆间的地毯，够厚够宽够长，点点头表示满意，从行李箱拿出被子叠起来当枕头，盖上外套直接睡了，颇有点既来之则安之的风范。
常庚默默地看了十几秒，然后忍不住了也拿出了被子。
睡意朦胧的小书感觉到身旁的位置被侵占，想到目前情况严峻，也就不跟常庚计较，由他去了。
两人相安无事熟睡过去。
约摸过了个把时辰，突然寒风四起，怪声咋咋，小书两眼微睁，不知是被冷醒还是被吓醒，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常庚的被子。她转过身来趁着洒下来的月光睨了一下常庚的睡颜，正在犹豫该不该叫醒他。
随着呻吟声越来越急促，她犹豫之心越来越偏斜，喊叫身也越来越大：“常庚，常庚……”
正沉浸在美梦中的常庚冷不丁的被吵醒，本来应该生气的，当看到梦中出现的容颜就在自己眼前，又觉得什么气都消了。
“怎么了？”
“嗯，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常庚认真地听了一下，想到今天其实也可以说得上是清明了，便只好扯了个理由：“应该是风声吧，有一次在林家遇到了次台风，也是这种声音。”
“没想到这里也有台风……”听常庚这么一解释，小书也不怕了，悻悻地说道。
“这里不是台风，只是晚上风大了。”常庚一面解释，一面摸着小书的头说道：“睡吧，我在。”
兴许确实累了，小书也没有指责他，自顾睡起了，常庚看了一会儿，待得某人眉头放松了，才彻底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