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窈娘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当然,这两个如同修炼了千年妖精般的女子转瞬间就会用快乐将这痛苦的渴望掩埋掉,比做梦更现实的就是活在当下。
傅漪方将锦盒的包装整理好,放在门边的位置,一个巴掌大的绿色缎子面盒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傅漪方随手把它捡起来放在一边,一阵子香味儿路过鼻子弥漫开来,是上好的栀伶醉!于是又把盒子拿起来,轻松地打开摔破了的盒子,里面放着一个绣工精细的草绿色香包,瞧着上面绣的姑苏特有的翎子花,这送香包的人也就不言而喻了。于是撤了自己腰间的香穗子,换上这个,心情也好像换了一般。
谢窈娘瞧傅漪方拿个平常玩意儿当宝贝,心中理解,也不多怪,只问道,“那你明天还想添置些什么回礼?”
傅漪方想了想,道,“把那个花冠上的东珠都给我拆下来,他不是要还君明珠吗?我就都还给他。元家郎君嘛,带上我的琴一起去就行了。”
谢窈娘听了不停的翻着白眼,“我的小姑奶奶,你瞧瞧那花冠,一共六树,每树六朵,每朵六瓣,每瓣九颗,你算算多少颗东珠,每颗都如黄豆一般大小,三天都拆不完!这么金贵的装饰,你若是给拆了,不怕天打雷劈吗!”
傅漪方挑着眉道,“都说邀月台的谢窈娘是极聪明的,你难道就不会数数多少颗,找一些送去不就完了吗,谁知道你是拆的还是买的?”
谢窈娘白了傅漪方一眼,心里记下了,接着道,“好!那太保家郎君呢?你准备送些什么?”
傅漪方揉着酸疼的眼睛,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好马配好鞍,明天找他讨两套马鞍去!”
不知前面有人,傅漪方一不小心与来人撞了个满怀,“哎呦”了一声,晕晕乎乎差点摔倒,好在那人伸手接了一把。
谢窈娘见来人,赶忙施了一礼,柔声道,“郎君来了。”
陆筠摆了摆手,谢窈娘转身带门出去了。
傅漪方感觉头晕得很,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今儿这么晚怎么还来了,宵禁了可要在这里住下?”
陆筠试了试茶壶的温度,叫了乐奴换了茶来,倒了一杯给傅漪方,“今儿晚上不走了,就在你这儿住下了。”
傅漪方叫了乐奴进来,通知谢窈娘将陆筠的房间准备好,交代好后将先前准备好的菘寒香换上,点了起来,道,“前几日你不是派人来说要去秦州吗,今儿看见你的车驾,还在想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筠在榻上半歪着,道,“出长安没多远就回来了,还看了半场唱诗会呢。”
傅漪方惊诧道,“什么?那日你在吗?那怎么不告诉我呢?”
陆筠忽的坐起来,牵了傅漪方的手郑重道,“以后可不可以不唤我‘郎君’了?”
傅漪方有些意外,“那叫什么?”
“叫单名也好,叫‘筠郎’也好,叫十二都好,就是不要叫‘郎君’了。”
傅漪方有些莫名其妙,向来都是叫“郎君”的,怎的忽然要改,“这...太别扭了。”
“我...不想和宴席上的张家郎君,李家郎君类似的称呼一样,我想在你的身边与众不同。”
傅漪方这才恍然大悟,眼前这个男子为着自己找醋吃,飞奔了半天的路程跑回修正坊看了半天唱诗会,什么都没注意,只注意了自己对宾客们的称呼,心里已经笑开了花,转化在脸上表现出来的,却是两朵害羞是的绯红,“那好,以后我就叫你’陆十二‘好了。”
陆筠听着还是不舒服,但是已经比之前亲近得多,还是不满意道,“容我再想想,不如你叫我泊衍吧,这是我儿时的名字,现在已经没有人这么叫我了。”
傅漪方好像透过陆筠身上坚硬外壳的裂缝触碰到了他脆弱的肌理,有相拥时的温暖,“那...这个名字同昌公主知道吗?”
陆筠笑着摇摇头。
“淑妃娘娘知道吗?”
陆筠依旧摇头。
“那...”
陆筠抢着答道,“我娘亲也不知道,乔白,六墨,九砚都不知道。”
傅漪方感觉那件红色石榴裙仿佛穿在身上了一般,嗓子燃了一把火,让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是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
“母亲在入宫之前和父亲生了我,却赶上皇家选秀,连个名字都没来得及给我取就随着姨母,也就是淑妃娘娘进宫了,姨母备受恩宠,可母亲却受尽冷遇,郁郁而终,后来,淑妃娘娘多年无子,只得了同昌一个女儿,便把我从父亲身边带走了,赐了新名字’筠‘,一直叫到现在。没有人在乎我的过去,亲人也一样,他们只看我的未来是否和他们休戚相关。”
陆筠从未对任何人讲起过这段经历,因为没有人想要去听。简单几句话,概括不了多年的痛苦和辛酸,但是他知道,他想要傅漪方一颗完整的心意的同时,也要奉上自己的真心。
傅漪方这一夜经历了太多的情绪颠簸,惶惶然有点找不到方向,但是有一点她是清楚的,她不再是陆筠身边一个不清不楚的人了,至少此时此刻的陆筠眼中,自己有资格为他穿上火红的石榴裙。
陆筠瞧傅漪方愣愣的不说话,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所以啊,不许你去找王惮要马鞍了,知道吗?你想要的马鞍只能从我这儿挑!”
傅漪方忍住咽下的眼泪慢慢的将喉咙的火苗浇灭,费力的扯着撕裂的嗓音笑着说,“那我可要最好的!”
陆筠也笑了,“好,最好的都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