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杭州回来以后，何朝阳感觉他和林笑笑之间并没有比走之前更亲密，反而疏远了。他搞不清楚为什么，他们明明在飞机上还好好的，她还靠着他的肩睡了一觉，怎么一下飞机就又不是那么回事了呢。

从机场分手，何朝阳在到家以后给过笑笑一条微信，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家了。笑笑当时也到家了，回了一条微信告诉他自己也到家了。就这样，第二天他没有主动联络，林笑笑没有音讯，第三天他还是没有主动联络，林笑笑依然没有音讯。他知道再这么无声无息地等下去，在杭州建立的亲密感将前功尽弃。可他似乎是跑到了马拉松的第三十五公里，虽然知道过了这个鬼门关就能胜利，还是疲劳到使不动力气。卯足了劲跑了这么久，在等待一个林笑笑能主动发来的信息时，何朝阳快崩溃了。

林笑笑的翻江倒海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看到丫丫对她和何朝阳之间的态度，觉得丫丫和何朝阳之间的确没有什么过去，而且丫丫的表现是在促成她与何朝阳能更进一步。那么还有什么让她踏不下心来呢，她在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在白天只要不工作就觉得手和脚放在哪里都多余，这么焦虑却找不到任何具体的顾虑。她现在确定了自己的确是喜欢他的，虽然还不知道那种感情是否能称作爱，可是喜欢是一定的。

她自己问自己。她在意他过去有多少女朋友吗，不在意，那都是过去了。她在意自己比他大两岁吗，不在意，在她的观念里真正的感情不可能受这两年时间的阻挠。她在意他心眼儿太多不够诚实吗，也许有点儿在意，可他那些不诚实大多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甚至是为了让她开心，她能说自己不喜欢一个男人想方设法让自己开心吗。

可是心啊，怎么那么不踏实。

何朝阳在电话里说必须要约丫丫见一面，丫丫说正好也要跟他见一面。事先说好了当天晚上必须喝酒，何朝阳没开车。

丫丫看着何朝阳把醒好的酒倒进杯子，拿起杯子对何朝阳说：“何朝阳，来，碰一个！”何朝阳举起了杯子，他看起来兴致并不高。丫丫停住，说：“碰之前说句祝酒词吧……”

何朝阳看着她，她也看着何朝阳：“你，何朝阳……必须得对我姐好。”然后把杯子碰过去，叮得一声，丫丫愉快地一仰脖把一杯全喝了。

何朝阳没有喝，他看着杯子里的酒，把杯子放下了。

何朝阳说：“这是祝酒词？这叫格杀令好吧。我要是对她不好呢？你打算怎么办？”

丫丫的眉毛一下子就挑起来了，冲口而出：“我……”然后沉默。她不是那个忙着撂狠话的丫丫了，她能拿他怎么办呢。她低头想了几十秒，何朝阳不说话，就看她低头想。

然后丫丫抬起头，她认输了：“我其实怎么办也不能怎么办，我只能默默地站在她身边支持她安慰她，我对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她的表情很愁的样子，可是很实事求是。

“如果你对她不好，我真的对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她重复着这句话，那种无力感是何朝阳从来没见过的。即使那天晚上去京密路上接她，她表现的也不是这种无力。

何朝阳说：“你姐知道咱们俩对她有多好吗？”

丫丫说：“快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什么叫咱们俩啊，是我对她好，有你什么事儿啊，你不做伤害她的事儿我就谢天谢地了。”

何朝阳这才把那杯酒端起来喝掉，他由衷地对丫丫说：“丫丫，如果你刚才说我对你姐不好你就弄死我的话，那对我没任何意义，可你说怎么办都不能怎么办的时候，证明她在你心里份量真的很重，她能让你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这比让你撂狠话可难多了。”他真是了解她。

然后他也无力了：“你是不能拿我怎么样，可你姐快把我弄死了。”

丫丫没说话，她在听他说。“我现在一点儿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好像中间隔着一座山，怎么爬都爬不过去。你说她复杂吧，她又特别简单。你说她简单吧，有时候她又显得特别复杂。一般没谈过恋爱的女人都向往恋爱，可她没有，最起码没有表现出来向往。我回来以后连着三天都没给她打电话，她居然也没给我打，短信也没发过，微信也没有互动。我觉得她不讨厌我，可也感觉不到她需要我。”他瞪着丫丫，“你明白我的感受吗？”

丫丫点头：“不就是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忽然碰见一个油盐不进的吗？”

然后丫丫话头一转：“你刚才说回来以后？是从哪儿回来以后啊？”从何朝阳的话里，她听出来何朝阳并不知道笑笑已经告诉了她杭州之行，她要逗逗他。

“哦……”他愣了一下，然后说：“没哪儿，我就是去浙江出了趟差，刚回来。”

丫丫嘴撇成一把勺：“行啊何朝阳，你第一次这么听女朋友的话，说不让说就不说。我麻烦你编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行吗？大过年的你上哪儿出差去了？”

何朝阳低头笑，然后说：“说顺嘴了，忘了过年这事儿了。”

然后他问：“她跟你说了？”

丫丫得意道：“两边儿都是我的人，一条八卦也逃不掉。”

丫丫再把酒倒上：“你听她的是应该的，”她拿起杯子和何朝阳碰了一下，“你们俩谈恋爱的事情，你们想告诉我就告诉我，不想告诉我可以什么都不说，而且，即使要告诉我也只能是她告诉我。”她喝一口酒，对何朝阳说：“何朝阳，我们的哥们儿关系可能要到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