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在以自己的方式成长甚至迅速成熟到老，不管心灵鸡汤里说的是不是扯淡的话，胸怀的确要用委屈撑大。而老同志们却一天比一天斗志昂扬。兴许是年轻时吃亏太多，老了老了觉得哪儿哪儿都不上算了，那就必须得惯着自己，同时防着别人。他们也是各种互联网社交圈的忠实用户，一个个老同学老同事兄弟姐妹的小团体抱得紧紧的，来回转发传播的不是如何预防疾病就是如何预防骗子，不是养生就是养心，不是放下就是想开。而在现实中，拉开的却往往是算总帐的架势。

在笑笑以为一切都已经平静的时候，林更年给女儿打来了电话：“笑笑……你最近怎么样？”

她不想再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简单地说：“挺好的。”

但林更年的腔调表明他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呃……你姑姑和你姑夫身体都还好吧，你最近见过他们吗？”

“见了，上周末去家里看过他们，都挺好的。”

“丫丫和多多怎么样？”还是试探。笑笑不明白，为什么有些话他们就不能直接说，他们要试探出什么结果呢？“多多现在自己开店了，比原来忙了，不过看着还挺充实的，比原来的状态好多了。丫丫还和以前一样。”

林更年下一句话是：“那你们三个女孩儿在一起，要相互体谅，别发生什么矛盾。”

笑笑问：“爸，是不是我小姑给你打电话了？”反正总要提到这些事情，索性直接些，让父亲少一些弯弯绕。

“啊……”林更年猝不及防。“呃，是，你姑给我打了个电话，她说让我跟你说一下，别和多多一般见识，她毕竟还小，还不懂事儿呢。”

笑笑平静地说：“嗯，我知道，我没和她一般见识，她现在已经搬回来住了。”

“哦，搬回来了……那你现在和她们两个关系都挺好的吧。”仍然是试探。

“挺好的，我不怎么能见着多多，我早上上班的时候她还没起呢，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没回来呢。”她尽量明确的回答他，好让他省些力气。

可她想错了，林更年谈话的重点并不在于那件纠纷如何解决的，而是另一件事：“那她这个网店可真够辛苦的。”他好像一直在围绕着多多想说些什么。

笑笑岔开话题：“爸，您和我妈的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我们俩挺好的，每天散散步，我在院子里种了点儿菜，每天都鼓捣鼓捣菜园子，你妈也经常有活动，就是社区里的那些活动，她挺忙的。”

“哦，这样也挺好，充实。我就怕你们两个闲下来，闲下来容易拌嘴。”她尽量把话题停留在父母身上。但是不行，林更年似乎带着一个使命而来，不出说来是完不成任务的。

“嗨，你不用操心我们俩。那个……笑笑，多多她比你们俩都小，不懂事儿，你和丫丫要让着她点儿，这次呢……你姑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哭了半天，她觉得你们瞧不起多多，不愿意帮她。你姑姑说除了你们姐妹几个，谁还能帮多多啊。其实你姑原来是想让多多毕业以后能去你那个公司的，后来你说她不符合条件你小姑心里就有点儿别扭，又说让丫丫安排，多多去了没两天自己说不去了，你小姑说丫丫没跟人事部说多多和她是什么关系，所以人家就有点儿为难多多。”

绕了这么久，父亲才说出真实意图。笑笑很同情林更年，也很同情小姑，可她真的没有办法：“爸，一个公司有一个公司的规则，丫丫说当时的确是多多违纪了，她又不愿意接受处分所以才辞职的。”

“是，我知道，我都明白。我这不是转达你小姑的话吗？她觉得多多违纪是多多的错，可要是丫丫多帮她说两句话不就能留下了吗？多多说丫丫一句话也没帮她说。”他絮絮叨叨的，想把妹妹寄希望让自己转达的意思都转达清楚。

笑笑问：“那我小姑是在埋怨我和丫丫吗？”

这话怎么能说是呢，林更年嗫嚅了半天，终于说：“也没说埋怨，就是哭了半天……唉……她也说了多多不懂事儿，点到为止吧……”说完这句抹稀泥的话，他除了叹气也想不到怎么继续。

林更年沉默，林笑笑也沉默。这是在性格上非常相像的两父女，一个无解的话题，没有标准答案，也没有继续探讨的意义，双方都保持沉默。可是委托人给下了任务，非说不可。妹妹已经焦虑到了那种地步，自己总要把她的意思表达清楚吧。林更年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说：“其实是想让我帮她说说，笑笑，你看……我当年没能照顾你奶奶，欠了你小姑挺大的人情……要不也不至于现在把压力转移到你身上。”

笑笑打断了父亲的话：“爸，我小姑想让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