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来家族里都没有长辈来开这个什么家长会,甚至都没有人来看望过她,这一年就更不可能会有了。
百里棽负手站在老石面前,看他无视着墙上的禁烟标志吞云吐雾苦口婆心道:
“百里棽,我不知道你家长急不急,反正我是很急。你说说,你一个小姑娘,也没啥大毛病,怎么就自暴自弃了呢!”老石吸了口烟。
百里棽很想反驳说,石老师,我有大毛病,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这次一定让你家长来,就算在国外出差也得把他们给我叫来,我一定要揪着他们好好教育一顿!你这不是我闺女我也心疼!都高三了,还这样不闻不问!以后要真出事了,有的他们后悔的!”
百里棽突然很感动,这个快到五十岁头顶秃了一半的中年男人一边抽着烟一边数落着她的父母同情她的遭遇让她感受到了被关心的温暖。
百里棽负手站着,沉默无言,只是看着曾经被市领导看重当文秘却毅然拒绝的文艺青年破口大骂自己多年连声音都没听过的父母。
“行,就这样,我打你爸妈电话也打不通。你尽量把他们叫来,我明天替你好好教育他们。快上课了,你先回去吧。”老石挥挥手。
百里棽说了声“老师再见”就离开了。
只这一声就把老石吓得拿烟的手微微颤抖——在他印象里,这个遗世独立的女学生可从来没有说过“老师好”“老师再见”这样的字眼。
整个年级办公室里都充满了中华的味道,连贴在门边“禁烟区域”的标识上都沾着陈年烟草味。
下午放学后百里棽和话剧小组又展开了“积极有趣”的排练,徐娜的目光时而闪躲,她也再也没有代替百里棽上阵,整场下来都是百里棽自己在演。
百里棽不知道为什么,和温扬在对戏时她总有一些恍惚,说出嘴的台词不经意间发生了改动,徐娜一下午喊cut喊到嗓子都哑了。
她拍拍百里棽的肩膀,“棽棽,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要是状态不好的话就不要勉强了。”
百里棽很清楚,她现在脑子清醒得很,甚至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醒过,她可以滚瓜烂熟地把每一个人的每一句台词都按顺序背下来,但是却总是在对戏时,情不自禁地对台词进行一些更改,这些更改连她自己都始料未及,更像是无意间条件反射式地脱口而出。
结束排练,温扬靠了上来,他担忧地问道:“百里棽,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啊,我没事。”百里棽飘到另一个星系的思绪被温扬的询问拉了回来。
她背着书包没再搭理任何人,径直朝校门外走去,那里有一辆黑色的捷豹正在等着她归来。
晚上回到家后,她和扶光坐在餐桌上一边吃饭一边谈起了家长会的事。
百里棽本来只是想和他抱怨几句顺便抬一抬自己的班主任,但扶光却听得无比认真,一双细长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等她说完,他才问道:“那你是希望有人去还是不希望呢?”
“你这不废话。”百里棽不耐烦地皱眉道。
她当然是一直都希望有人能去开家长会的,哪怕百里家的任何一个亲戚随便露个面也好,这样她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传闻,又是私生子又是官二代的,就差是个外星人了。可她除了姓百里,与普通人没有一点不同。
“那就是希望咯。”扶光放下筷子双手撑着脑袋。
“但是他还说了,以后要来家访。”
“要什么以后啊,明天就来。”扶光狡黠地笑了。
百里棽又皱紧了眉头,如果老石真的来家访看到她和一个男人每天住在一起,这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反正这些事情,你都不用担心,明天呢你就老老实实地去学校,剩下的都交给我就好了。”扶光笑得更奸诈了。
百里棽从他的笑容上似乎又见到了那只许久未见的尖嘴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