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锦笙浑身戒备，走进大殿，大殿里空荡荡的，除了太上皇外别无一人。慈华宫装饰不亚于皇帝的寝宫，金碧辉煌，龙纹刻饰。唯独书房里的那支簪子仍旧未变，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桌面上。

和太上皇对视，玉锦笙不由得想起来半年前被设计陷害的事情，老皇帝请她来究竟是何用意？要是再想故技重施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她没有行礼，站在原地，盯着太上皇，四目相撞，眼神不闪不避。怎么半年不见，太上皇就已经老态龙钟了？

“玉锦笙，你可知道寡人今天找你来所为何事？”太上皇看着玉锦笙，老眼眯了眯，脸上的皱纹比半年前更多了，气势倒也削减不少。

“不知道。”玉锦笙挑眉道。反正是没好事。

“不知道？寡人是要教训你谨遵身为人妇应该做的……”太上皇冷声呵斥。

“太上皇，您老人家可是男的，又不是女人？我需要你教？”玉锦笙声音凌厉，毫不留情地打断太上皇的话，既然已是仇人，那又有什么必要假惺惺地冠冕堂皇呢？

“你，好，不愧是玉老丞相的好孙女。你惑乱新皇，不守妇道，危害苍生，引得大国之间屡屡战乱，你有罪。”太上皇被玉锦笙气得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怒道。

“太上皇，你心胸狭窄，和西楚苟且行事，出卖我一女子来换取大国和平，你的做法难道不可耻可恨？别反过来假惺惺地教训我。新皇自有自己的行事准则，那里轮得到我来左右了？你自己的孙儿管不住，就别把责任归咎于别人身上，净会惹些笑话。”玉锦笙冷哼一声。

太上皇一时语噎，看着玉锦笙气势满满，丝毫不知悔改的样子，怒得睁大眼睛瞪着她。

轻浅的脚步声传来，玉锦笙扭头看着舒言，笑意温柔。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身旁还有慕堇浔。

舒言缓步走到玉锦笙身旁，握住她的手，声音温雅：“笙儿的嘴越发厉害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听到舒言这意味不明的话，玉锦笙忍不住浑身一颤，真是越看他越觉得他像个狐狸，是白狐。

“丫头，你终于回来了。”慕堇浔走到玉锦笙身旁，看着她精致的眉眼，深吸一口气，笑道。

“嗯。”玉锦笙冲他笑了笑，点头。抬眼看他，目光瞬间被吸引，往日他湖绿衣袍的样子配上他的个性，轻狂张扬又阳光，好比那一池春水漾到心底，让人惊艳。如今，他换上了一身明黄龙袍，整个人更显成熟稳重，眉眼间多了几分深沉、睿智。

“回来了就好。”慕堇浔看了一眼舒言，目光幽深。

舒言也抬眸，和慕堇浔对视，二人目光灼灼，眼神碰撞，各自的心思互相都懂。

“景澈，走吧。”玉锦笙抬手在舒言眼前晃了晃，巧笑嫣然。

“嗯。”舒言淡淡应道。从慕堇浔的身上移开视线。

“张公公，去送送。”待玉锦笙转身离开，慕堇浔这才开口，目光依依不舍。

待人都走完后，整个大殿恢复了安静，寂静到让人心慌，自始至终，太上皇的视线都集中在慕堇浔身上，他懊悔，愤怒，自己当初怎么能纵容这个混小子胡闹呢？任由他和玉锦笙一起疯癫，整个人都沉迷了进去。

还是那个老头子说得对，凤尊若的女儿就是世间最大的祸害。

“皇爷爷，你为什么要把丫头送去西楚？如今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了吗？”慕堇浔放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攥起。

他最恨的就是自己无能为力。

父王花心，王府三妻四妾，导致母妃被后院女人设计害死还不闻不问。那个时候他年纪小，无能为力，长大后，他就将父王所有的妾室亲手杀了。跟在皇爷爷身旁成长，和父王本就不亲。

后来遇见了笙儿，他却只能看着笙儿嫁给舒言自己却无能为力。

笙儿被他最为敬爱的皇爷爷设计送走，他却还是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什么都做不了。

那时他就下定决心，他要做南玥最大的皇，他不要再去体尝这一次次的无能为力，他不是懦夫，更不是无能的男人。他心中有想要保护的人，想要保护的家园。

“浔，玉锦笙配不上你，她已经是人妻了。”太上皇下意识回避这个问题。他心中早有论定，对玉锦笙的论定。

“皇爷爷，到了现在，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说你的想法吗？什么都要瞒着我，甚至不惜利用我。怪不得丫头不喜皇家，原来这就是皇家的感情。”慕堇浔冷哼一声，他只是傻傻的想给自己一个原谅皇爷爷的理由罢了。确实是够傻。

“浔，玉锦笙是凤尊若的女儿，她配不上你。她心系言世子，与你相识多年心中却根本没有你。”

慕堇浔甩袖离开。

“寡人是和言世子的师父一同把玉锦笙送到西楚的，当初说是，寡人把玉锦笙送出南玥，言世子的师父将她带到西楚交给沈君痕。”皇爷爷轻声叹息，终于说。

“舒言的师父？舒言的师父本就不喜丫头，能和皇爷爷共同筹谋此事也是能想到的。”只是，这其中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慕堇浔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皇爷爷。

没想到此事居然和舒言的师父也有关，这个人日后一定会对丫头不利，照目前的情况看，舒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应该对舒言进行一下旁敲侧击让舒言对他的师父提高警惕呢？毕竟事关丫头，无情敌之分。

“浔，你该纳妃了。”皇爷爷欣然道。

“这是我的事情，无需皇爷爷操心。”慕堇浔皱眉，他想不想纳妃是他的事，何况，他绝对不会娶旁人的。

“浔，你不该对玉锦笙心存幻想。”听到慕堇浔的话，皇爷爷脸色变得阴沉。

太上皇话音刚落，慕堇浔的身子就软软地倒下了，凌渊飞快地跑进来接住慕堇浔。

皇爷爷走到他身边，将他扶到自己的床榻上，盖上被子，看着他的眉眼，笃自道：“你该好好休息了，这么些年来，该累了吧。”

自从浔的母妃离世，他就跑到皇宫来，求着要留在他的身边。渐渐和浔亲近，他发现浔是个好苗子，皇子封王年龄已大，在众多皇孙中，皇位的继承交给浔是再适合不过了。他开始有意培养浔作为他的接班人。

不分昼夜、日以继日的训练，心怀恨意的浔从来没停歇过，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心上人，不料却是凤尊若的女儿。

凤尊若……那是一个久远的故事了，久远到记忆都变得模糊，没想到，她居然先他一步而去。真是造化弄人哪。

太上皇抹了一把泪，自嘲地笑了笑。

玉锦笙和舒言并肩离开了慈华宫，她突然提议要去钟粹宫看看。舒言便遂了她的意。

来钟粹宫的路上，有不少宫女在修建路边的杂草，半年荒芜，杂草丛生，钟粹宫久日无主。

进了大殿，先前在这里当差的宫女、太监们竟还在，他们在宫殿里忙碌着，扫帚扫起一层一层的厚重灰尘，灰尘遍地，随风扬起，呛得玉锦笙忍不住咳嗽，她揉了揉眼。

听到咳嗽声，众宫女太监们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行礼：“给言世子、言世子妃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