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沉川停下脚来观望了半晌。
“那是程瑞博大人府院里祭祀的马车吧,”四意提着笤帚顺着慕沉川的目光也望去,“过两天是程大人的忌日,整个程府都遣了不少的人去祠堂呢。”
王都里的一些名门望族世代为官者,在驾鹤西去以后会葬在宗庙祠堂,每年祭祀之日和忌日都会派遣百人的车队祭礼前往祠堂或者宗庙,以表彰先辈们的功德和功绩仍由后人铭记。
这位程瑞博是先帝时期的老臣,慕沉川不了解,只是偶尔也听人提起,与顾忠书当年是关系不错的同僚,就连顾太傅那个犟脾气的老头子对他都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看得出是个弹尽竭虑的大忠臣,两任天子都对其恭敬有加,所以到了这个时节程府都特别的重视,别说是程府,就算禁城里都派遣了不少的人一同前往。
“程瑞博大人葬在何处?”慕沉川却问了这么一句。
“这哪还用猜呀,”四意笑了起来,“祠堂就在邬冕山,这两天大概都会很热闹,不少曾经和程大人交好的同僚都会抽空前往吊唁。”
慕沉川想了想,她眼睛眨眨:“四意,准备一下,咱们,也去邬冕山瞧瞧。”
啊?
四意一愣却没有反驳,她连忙进府轻言跟叶朴轩的几个小丫鬟交代了几句,这春*色明媚中,主仆两人一前一后步上了邬冕的小道。
“为什么突然来邬冕山?”四意一路上没问话可临到头来还是憋不住,山间的小道野花遍地,香气浓郁的仿佛盛夏已然到来,这里纷繁复杂却也幽深林静,“你不会也想随那些大流去程大人的祠堂吊唁一番吧?”有时候四意会觉得慕沉川还真是个什么稀奇古怪念头和行为都做的出来的姑娘。
“我记得安国侯在这里也有个陵园。”慕沉川眺望了下远处的山巅,邬冕山中有不少朝廷大员祭祀用的陵园和祠堂。
四意点点头:“老侯爷去世之后得陛下御加特地建造了世德安国堂,每日都有人亲自打扫。”莫非慕沉川来邬冕山是为了安国侯?
“世德安国堂。”慕沉川将这五个字又念了一遍,倒是不免出现了几缕微不可闻的讪笑,如今她就站在这堂堂祠庙之外,看看这里烹羊宰牛的祭奠,祠门上刻着的匾额在明光日下都叫人觉得刺眼。
世德安国。
这天底下的人都在自欺欺人吧。
德在何处,忠在何处,不过就是阴谋诡计下落败的一个牺牲品,何必说的那么圣洁高尚。
从头至尾,谁赢了,谁就站在朝堂上,谁输了,谁就躺在这陵园。
她只是仰着头盯着匾额发呆,没有走开更没有走进去。
四意看出慕沉川眼底里微微有着几分沉思和黯然,无论如何说于公于私这里面躺着的是她的父亲,也同样是她亲手设计杀死的人,这里面的恩怨情仇、爱恨情义其实是很难说清楚的,但要四意来说,不可惜,不怜悯,世人如何待你,你便如何还他就是,慕沉川爱恨分明,最是懂这道理。
慕沉川呆滞的眼神微微动了动,她的思绪就好似一下子从过去拉回到了现在,阳光正落在头顶,四月的熏风吹的游人熏醉。
“安国侯倒还落得一个不错的身后名。”她只是轻轻言道,迈开的脚步正要往回转,突地祠堂里步出来两人,站在前头的女人神色有些哀凄却穿戴雍容华贵,手中还捻着一串佛珠,嘴里碎碎念着的莫不是大慈大悲的佛经。
正是,顾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