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正宁咽了下嗓子眼里的口水。
他知道大理寺卿刚正有责,却没想到竟还是如此一个死心眼的男人,那些传言都没错,容则这个男人,敬酒不罚酒也不吃,软硬兼施这种东西在他面前一点用都没有,不,哪怕是九五之尊亲自来了,恐怕也没一点用,这话头不会转,膝盖不会弯,是在叫人——管不住这心头的怒火中烧。
“容大人,您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小将只得不敬了!”姚正宁按在剑柄上的五指一张,大拇指只要轻轻一推,青光就会从剑鞘中显露,那半截的宝剑在烛火下闪动着不冷不热的光芒,既然说话不管用,那也只能动武了,要从大理寺带走谢非予,就要先过容则这一关,这堂堂的大理寺卿。
就在姚正宁方将身侧宝剑出鞘片刻,“喀”,细小的脆响已经在牢狱中响起,黑质的玉石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击打在了姚正宁的虎口,转而弹至了剑柄上,姚正宁始料不及虎口顿时一阵酸麻,掌中的劲道一下就化去了大半无法捏紧剑柄,再弹上去的石子竟将剑柄又重新卡回了剑鞘中。
容则还站得笔直,仿佛他刚才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轻轻的掸了掸衣袖:“姚卫队长,与我一介文官动手,就不怕辱了自己的名声吗?”大理寺卿向来只管调复查案件可不是什么掌握兵军实权的武将官职,俗话说得好,这两人的对峙怎么都叫人应当产生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可如今这大理寺卿面对着刀光剑影几十人,他倒是不慌不忙甚至还能谈笑风生的捻了几颗黑子在掌心中摩挲。
姚正宁却心底下一凉,那颗玉石棋子直硬的打在他虎口震的他生疼,有那么一瞬都无法回过神来,真是好本事、好能耐。
姚正宁大概是与容则打交道这么久以来第一回想要摆正了心思想要琢磨透这个男人,容则看起来文质彬彬,身居高位却从未和任何人有过多的纠葛,因为这男人也是给谁都没有好面色,他不苟言笑,任何谈吐都在理在据,要换了赵鄄城大人的话说,容则铁定就属于那种小时候读书好学看的大道理太多把自个儿都给折腾进去的书呆子,可是姚正宁并不知道,这样一个看起来“死脑筋”一般的人,竟有如此好的本事!
让左右武卫的小都统都不免要正视起来。
“容大人,你我为的都是同一主,今日便是压上我姚正宁的性命,也不能就此退出大理寺。”姚正宁握了握手,感觉到力量再次回到了掌心,他毫不犹豫“锃”的抽出了身侧的青光宝剑,连同身后那几十人也一同抽出了刀剑,明晃晃的几乎将黑暗的牢狱都要照亮。
容则点点头对姚正宁的话表示理解:“本官若是连自己的犯人都看管不住,那这大理寺卿之位,也该另选贤能了。”男人凉薄喟叹一声,抬手就将长袖白袍一下撩到了腰间挂起,舞起的尘土引的火盆火光飞溅。
谢非予的眉目从两方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撤回,他只是缓缓坐回了冷板凳,手肘支撑在案上,长指扣住了侧脸,烛光打在他如今显得微有柔顺的脸庞。
“有劳容大人了。”他的话没有感激,也没有悻悻然,好似朋友之间互相最基本的寒暄,就在这话音落下的时候,刀光剑影一瞬就在这昏暗的牢狱之中展开——
“呯”,木栏被削铁如泥的刀尖砍段成碎渣,溅起的木屑直砸在人的皮肤上都生疼,十二星纹与盔甲交织在一起是比大理寺外头那火光之上云层诡谲的浓云之中的雷鸣电闪还要叫人触目惊心。
而大理寺外,四门早已被紧闭,用九五之尊的话说,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几乎是全城都行动了起来,大街小巷鸡飞狗跳没少掺杂叫骂的声音,若说不夜天,这兴许才是真正的火树银花不夜天,就连许多犄角旮旯的巷子也被翻了个底朝天。
高头大马上的铁甲兵士们一侧挂着青锋宝剑宝剑行色匆匆,宵禁之后的王城从未有如此喧嚣的时刻。
马蹄溅起的飞泥混合着迎春开败的香气。
她听到蹄声渐渐远去的声响,突得背后被人猛然一扯,惊得险些喊出声却在下一刻被人早有预料的紧紧捂住了双唇压在了怀中,那瞬,另一小马队举着火把从身侧的路口飞驰而过。
“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一定回来了——”那声音从背后传来,颤颤巍巍的还有着心跳的回响,那语音中是止不住的激动和强烈克制的激烈,那姑娘说着话可手还没有放下。
被死死捂着唇角的慕沉川一听到这声音,原本吊在嗓子眼的心瞬间放松了下来,她连忙按住那人的手拉下:“云胡姐姐……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慕沉川回到了王城,还会在这巷尾犄角里找到自己?
云胡不急着回答问题,而是将慕沉川又拉回了小巷子里些许,待四下里的声音寂静几分,她才缓缓道:“王爷被囚大理寺快一个月了,大人说,你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你一定会想办法偷偷回到都城,所以要我一定留心最近王城的动静。”云胡的气息带着微喘,也有着终于将这姑娘找到了的安心和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