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谢非予低沉的嗓音有着绝妙的回转，“太后想要毒杀微臣，路人皆知，如此逆行倒施，难道陛下不应当判，斩立决吗？”谢非予也绝对是个敢说敢做的人，当着皇帝的面，要他杀自己的母亲也毫不避讳。

这句话任何人说出来怕都要被人扣上个越俎代庖的罪名，可由这向来不可一世的男人说来，反而觉得这才像谢家王爷恼怒上心了的作风，心狠手辣的时候，压根不想给对手和敌人留半分情面。

皇帝陛下闻言心头一跳，连忙按住谢非予的手：“皇叔气恼朕感同身受，可太后毕竟是朕的母后，这多年情分依旧在，朕不能让天下唾骂朕是个不孝子。”儿子杀母亲，天理难容，吕太后纵然是反了忤逆大罪，也绝不应该斩立决，被囚禁深宫一辈子，已经是对她很大的惩罚了。

谢非予眼瞳晦涩，在这半明的太医营中他动静如一，仿佛每一个神情都是在窥探、在静候，转而眉目微微舒展，那些黑暗难懂的表情都退却了，换上了温和清雅，衬着那身妖冶灼目的红衣，有时候当真叫人分不清，他是谪仙，疑惑妖孽。

他不说话，便是默许也谅解皇帝的做法。

“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不过徒增丑闻，绝不宜宣扬，”皇帝蹙眉，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周围在场的人，示意你们将今晚看到的听到的最好都统统抹去，谁要是多嘴多舌，那就是满门祸害，“吕氏一族权势不小，太后虽禁闭深宫却还有着不小的号召力，她对你一直虎视眈眈，做出这等事来不足为奇。”

怪就怪，慕沉川替谢非予挡了命中劫。

“朕有个疑问，为何慕沉川手中会有雀心茶？”这个疑问皇帝也意识到了许久，却在吕太后注定回天乏术后才丢出来，显然，他是有心要与谢非予一同为难吕太后。

谢非予漫不经心，招呼外头的侍从进来抬出凤骨的尸体将整个太医营都收拾干净，这血腥味叫人觉得不舒服：“微臣一时欢欣就赐了慕沉川三两，却也没想到因此救了自己一命。”他淡淡然，并不将这等事放在心上，慕沉川的雀心是当时祁昱修相赠，这话要是出口，必然桑苎庄要倒大霉。

九五之尊抿着唇思虑了片刻：“皇叔应当知道这雀心的含义，以慕沉川的身份着实难以消受这份心意，这一次朕便看在她救了你份上，功过相抵，下不为例。”雀心是万人之上的象征，九五之尊赐予你，便是对你的看重，御赐瑰宝绝不容许转赠他人。

“微臣知晓。”谢非予阖目颔首，显得谦卑与听任。

“今夜也多亏了皇叔神机妙算……”皇帝陛下看着周遭的人低着脑袋将营帐收拾干净，这才重重喘了口气，回想发生的一切，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一环之中又一环，“可惜张太医……”张太医之死怕是刺激了吕太后才叫她口不择言。

“微臣怎会拿张衔的命做交易。”谢非予突地拍拍手，帐帘一掀，竟是蓝衫搀着那完好无损的张太医直挺挺的站在那。

“这、这是怎么回事……”九五之尊都傻眼了和蓉妃面面相觑，之前东崖大乱人人都在喊着张太医喝了夏月酒毒发身亡，惹得太后狗急跳墙不小心说漏了嘴才给谢非予抓到重点置于死地。

“老臣很难得佩服人，王爷是其中之一。”张衔深深一个拱手，早已没有方才在太医营中与那佛爷对峙时的怒不可遏。

“委屈张太医了。”谢非予微微一笑。

陛下瞬间明白了，那不过是一场戏，谢非予和所有人的一场计谋戏曲，从小公主开始就连张太医也是戏中人，被蒙在鼓中的只有吕太后。

“不委屈不委屈，老臣知道，王爷能还太医院一个清白，也能助赵鄄城大人勘破此案。”张太医唏嘘不已，这下连赵鄄城都不用找自己开头疼药了，一举两得。

曾经张太医对这个佛爷也是敬谢不敏，作为太医院之首与谢非予的相交不多却也道听途说了不少恶劣因子，虽不说现在对其有多少的好感，可不妨碍你心底里对他产生某种敬畏之心。

计中计，局中局。

所有人现在脑子里的念头大概都是，千万不要没事去招惹这个佛爷，你没有一击必杀的能力和魄力，就不要做出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