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怀瑾脱了外面的黑色长袍，扔给长河，就着铜盆里的水洗了手，落日端盆出去倒水时，正好有闪电划过，徐秉文看到那水带着血色。严怀瑾去看了看薛瑾瑜，回到贵妃榻上，闭着眼睛很快呼吸绵长的睡着了。外面下起大雨，长河过来关了窗户，落日出去下了挡雨的苇帘，然后两人依旧坐在外间椅子上，轮流打盹。

徐秉文就这样一夜无眠，直到五更天，外面云收雨散，风也停了，严怀瑾在贵妃榻上动了一下，呼吸的节奏变了，徐秉文知道他醒了，故意等了一会儿才睁开眼，他已经从贵妃榻上起身，走到炕边，拿起了自己的纱袍。长河落日听到动静，过来伺候他系好钮襻，转身又出去，长河在辛嬷嬷鼻端，点了一点清水似的药水，才跟落日抬了辛嬷嬷进来，放到炕边上，横躺着。

徐秉文看着严怀瑾对自己作揖行礼，作为告别，带着落日离开了，长河随后在外面关上门，回去暂住的客房洗漱了。徐秉文找了人抬走贵妃榻，进屋发现辛嬷嬷已经醒来，并且对自己竟然睡了一夜，懊恼不已。徐秉文也没多说话，更没有提起严怀瑾，等薛瑾瑜揉着眼睛爬起来，糯糯的叫了声，“舅姥爷！”才放心的去看望韩舜华，知道她也平安无事之后，又去灵堂看整整守了一夜灵的徐生朴。

接下来的两天里，徐秉文和徐生朴夫妇，严格禁止薛瑾瑜再去徐老夫人灵前守灵，只在“蓁院”里静养，由雪雁身穿重孝，替代薛瑾瑜在灵前尽孝。严怀瑾依然每晚固定在二更天过来，徐秉文也会让人扛着贵妃榻，带着点心茶水，跟严怀瑾一块儿，在薛瑾瑜房里守夜。直到葬礼结束，严怀瑾才结束了深夜的“拜访”。

因为是夏天，就算棺木里糊了二十多层桐油纸，还在下面放了冰盆，也阻挡不了尸体的**，徐秉文决定停灵三日，就出灵下葬。韩舜华因为动了胎气，只在葬礼上露了一面，就被以严徐氏为首的老夫人们，给撵回了清风观的静室里休息，而薛瑾瑜更是在头发上扎了红绳，从头至尾被辛嬷嬷按在清风观静室里，由雪雁代替她哭灵，参加葬礼。

庄严体面的葬礼完毕后，徐秉文脸上还带着悲痛，对被银针刺中哑穴的张嬷嬷说，“既然你伺候了徐老夫人一辈子，徐老夫人亲口说过你们情同姐妹，金桂就像她的亲孙女一样，那么她走了也一定舍不得你们，你们就为她好好守墓道，也是还了徐老夫人平日里待你们的情分。”

突然像得了狂饿症，逮着什么都往嘴里塞的金桂，和瘫痪了的张嬷嬷，没给一点食物和水，就这样被徐生朴亲手扔进了墓道，墓道封口处的石门上，现凿出了三个枣子大的孔。

过了头七之后，看坟的人都撤了，一天半夜里，有三个盗墓贼试图来盗徐老夫人的墓，有那么多满身珠光宝气的贵人参加的葬礼，埋葬的自然是有来头的人物，那陪葬品肯定特别丰厚，光用想象，盗墓贼就忍不住流口水。

用铁锨挖开封土，惊诧的发现石门上的通气孔，年纪大的盗墓贼觉得事情蹊跷，开始打起了退堂鼓。领头的年轻火力壮，仗着胆子非要试试，用铁钩子挂在石门上，叫住丹田一口气，三个人就一齐往后拉，石门吱吱嘎嘎的一点点被拉开，里面传来响亮的咀嚼啃食声，让老盗墓贼腿肚子转筋，差点跪在地上，哆嗦着说，“咱们......还是，是扯乎！”

“都送到嘴边的肥肉，还有不吃的道理？”领头的盗墓贼咬着后槽牙，用火折子点了加了特殊药物的蜡烛，另一只手抓着一把糯米，率先钻了进去。

墓道很狭窄，只能容纳一个人独自行走，走了三米左右，就到了墓室，领头的盗墓贼心里还在庆幸，幸亏没听老家伙的话，这不是平安无事的进来了！用蜡烛点着了墓墙上的油灯，消失了一会儿的咀嚼声和喘息声，又响了起来，盗墓贼猛地转身，看到离自己最近的墙角，一个披头散发，眼睛血红的“怪物”，捧着张嬷嬷死不瞑目的头颅，啃得津津有味。

领头的盗墓贼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进来的老盗墓贼一眼看到这种情况，立刻尖叫着，拔腿跑了出去。叫声惊动了“怪物”，它丢下人头，一下子扑过来，跳到领头盗墓贼的身上，死死抱着他的脖子，淌着口水，呲着牙，就要啃下去。

老盗墓贼跑出墓道，拉着在外面把风的第三个盗墓贼，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若漏网之鱼，也不分东南西北，一口气逃出二三十里地。看身后没人追上来，才瘫软在地，老盗墓贼只说了一句，“有鬼！”就昏了过去。等到他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第三个人在前一天又悄悄回去看过，可是坟墓已经被重新修整完毕，看不出被盗过的痕迹，也不知道头领是被怪物给吃了，还是也变成了怪物。第三个盗墓贼在事情发生半个月后的晚上，提着一壶烧刀子，一包烧猪杂碎来看他，两个人就唠起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墓葬里，葬的肯定是了不起的人物，竟然放了个吃人肉的怪物守墓，头领一进去就被那怪物施了法术，瘫在地上死了，幸亏我腿脚慢，晚进去了一步，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是交代在那里头了。”老盗墓贼叹道：“走夜路多了难免会遇到鬼，何况是我们这种人，今天能留一条性命，算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从此以后，我金盆洗手，再不做这绝后的事！”

于是之后，在盗墓贼之间，口口相传了一件传奇，就是韩介儒，讳文正公，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死后升天归位，但是神通不散，所以有精怪给他守墓，如果不是八字重到神仙都得避让的，还是不要打他的墓葬的主意吧！

“金桂把张嬷嬷啃得只剩下白骨，盗墓贼跟金桂两败俱伤，我到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死了。”徐四尽管也是经过沙场征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可是回想起徐老夫人墓中的情形，仍然禁不住打着寒噤。金桂脑袋被盗墓贼用烛台砸的血肉模糊，依然抱着盗墓贼的脖子不放。盗墓贼的脖子被金桂啃咬的几乎只剩下白骨，手里的烛台还嵌在金桂的头骨上。那种景象，简直跟寺庙里的壁画描述的地狱一样，“所有人的尸骨，都趁着天黑，丢去了乱葬岗，今天一早派人去看，就没了痕迹，只有几只野狗在那里盘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