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笛与偶耕紧紧相拥,偶耕已无气力,不能像以往那样托着她躲避敌人的攻击,而此时似乎也不愿躲避。这一瞬间,人世了无牵挂,生死更是全不着意。
二人无所畏惧,看淡生死,可偏偏死神并不眷顾他们。千钧一发之间,空中一声脆响,伴以火光喷射,安德广居然铁铩脱手,而他身后的一名壮汉倒地气绝。
谁都没有看清那一闪而过的瞬间:安德广的铁铩即将刺中偶耕之时,一枚冷箭射到,顿时火光乱迸,那支箭被反弹回来,深深刺进一名壮汉的心脏。安德广急忙从地上捡起铁铩,待要回头看个究竟,又有两名壮汉中箭而亡。
罗展义大喝一声:“不可恋战!”地上拾起一个竹筐,携着安德广、铜球四遁入芦苇丛中,急匆匆跨马逃走。剩下两名壮汉,奋不顾身去抢骅骝马,指望骑马逃走,尚未近身,已被骅骝马踢碎头骨,双双毙命。
一次次死里逃生,昆仑奴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摸了摸脖子,确定自己的脑袋还在,怔怔地问槐犁:“射生军莫非真的来救我们了?”槐犁如在梦幻之间,恐惧、惊喜两种情绪起伏太过剧烈,居然尿在了裤子里。偶耕仍未松开牧笛,他知道这样似乎不妥,但就是不愿放手。牧笛在他膀子上掐了两下,他这才回过神来,放开牧笛,规规矩矩站在一边。
身后马蹄得得,有两人奔了过来。一个如同凶神恶煞一般,个头几乎比马还大;一个身形矫健,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偶耕喜出望外,欢呼道:“这不是我的大哥和三弟么!”不错,这二人正是都播贺与任敷。适才的冷箭正是他们射出。
都播贺不待马停稳,便一个跟头翻下地来,与偶耕热切相拥。昆仑奴、槐犁也是狂喜不已,拥了上去扎成一堆。任敷则大为不同,面带悲肃,不苟言笑,连个招呼也不打,一个人在芦苇丛中搜寻一通,将对方遗落下来的四个竹筐提了出来,归在一处。
任敷用匕首割开竹筐上的绳索,将层层缠裹的麻布一层层解开,然而解到最后,里面只有些棉花、杂物,四个竹筐皆是如此。他剑眉深锁,压根咬得咯嘣响,将匕首插在地上,恨恨道:“我不信追不到手!”
偶耕与都播贺相见甚欢,说道:“若不是大哥与三弟及时出手,我们难免遭人毒手。”都播贺道:“那三个杂毛,不敢出来跟我打一场,只敢夹着尾巴跑。我和三弟一路追杀他们,只道是跟丢了。他们刚才偏偏要大声说话,说什么‘一个都别想走’,还有什么‘杀人比切瓜还容易’,我和三弟听见声音追了过来,果然是他们在做坏事。真是一群有眼无珠的狗崽子,竟敢谋害我的二弟和弟媳,看我逮住他们不将他们碎尸万段!”
偶耕又见任敷闷闷不乐,便问:“三弟在寻找什么?竹筐之中有什么要紧物事吗?”任敷不答,都播贺插话道:“自然是要紧的物事。我和三弟在汾阳受了仆固大人派遣,从泾阳开始一直追这三个杂毛,追到这长安城外。他们手下三十人被我们杀得干净,原先他们带出了几辆马车,都被我们砸坏了。他们一路狂奔,只带出了几个竹筐,现在竹筐也被全数捣毁。”
都播贺声音洪亮,每个字都能传出很远。任敷终于忍耐不住,厉声喝道:“使命尚未完成,怎可如此罗唣?”都播贺略略一怔,说道:“自家兄弟,说说何妨,犯不上这么大声嚷嚷。”任敷愈发激愤,近乎咆哮说道:“我们要的东西仍未取到,眼看他们就要进入长安,我们拿什么回去复命?又怎么对得起节帅的嘱托?”
都播贺脾气暴烈,哪里忍得小弟冲自己发火?狂吼一声,喝道:“有本领便与我打一场!”说罢,握起斗大的拳头,瞪着任敷,就像要把他生嚼了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