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在泉龙小区做小区里唯一的保安,这可能是全城最破的小区了,也可能是最小最偏的小区了。
说是保安,其实我也只是一个看传达室的而已。
对于一个五十好几的瘸腿老男人,除了做这个还能做什么?
经常来我这传达室串门的是租B楼202室的小张,长得整个一个山寨版周杰伦,三流建筑学校毕业学的装潢专业,油嘴滑舌,毕业后又不肯吃苦去单位工地基层,天天猫在屋里玩电脑,一混无业好几年。
据他自己说他电脑水平很好,好得总是在我这个老头子面前吹嘘什么游戏,什么软件,像只忘记时辰不断打鸣的小公鸡。
他有时候会热心地推荐我使用他朋友代理的无线摄像监视系统来观察小区。
我摇头说,这个你得找上面的人谈。他就不再提了。
其实我真的应该让他在楼道里装上这玩意儿,那样我就能知道C楼306室林家失踪的女孩哪里去了。
还是2000年,4月3日的一个傍晚,林家六岁的林小雨提着一个垃圾袋下楼去丢垃圾,从此就没有回家。
父母哭得死去活来,在警方介入的一个月后,这件案子最终宣布为悬案。
在轰轰烈烈的搜索活动结束后,父母选择了放弃,他们不得不离开这个让他们不停回忆起女儿的房子。
林小雨的失踪,使我特别注意院里剩下的小孩的行踪。
其中一个是13岁上初一的童童,她和林小雨是一幢楼上的。
小女孩很懂事,很讲礼貌,和她那个离异独居的妈妈截然不同。
那个女人,是个小医院的护士,身材矮胖,脾气暴躁,天天拉了一张苦瓜脸,丑得就是上帝看见她也要哭泣。
我常常听见夜深的时候她开始打孩子,边打边骂,大意是孩子怎么不听话,怎么和抛弃她的丈夫是一个德性,底下还有些听不清楚的叽里咕噜的话,然后孩子哭她也哭,搅得楼上楼下都睡不好。
我那时候站在她家门外几次想推门进去劝劝都忍住了,人家一座楼里的不劝我说了干什么?
我能做的就是每次童童放学的时候都喊她进来给几块她,她会很礼貌地说:“谢谢爷爷。”就高兴的拿着走了。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看见童童拿着一个脑袋被扯开的布熊宝宝在传达室门口哭泣。
我想了想,还是打开了门,问她怎么回事。
她进来后含泪说:“宝宝坏了,妈妈不给我缝。”
我说:“那你自己可以缝啊。”
童童说:“妈妈不让我拿针。”
想想也是,我也不敢让她拿针。
我把小熊拿了过来,离她远远地掏出针线,帮她缝小熊。
童童欢喜地看着我手指缝线的动作,高兴得要笑起来。
到底孩子就是孩子。
我缝好小熊,递给童童。童童接过后说:“陈爷爷你真好,不像我妈妈拿针只会扎我。”
我听了心立刻抽紧了,一把抓住童童的手:“她扎你哪儿了?”
童童指着左手臂对我说:“这里,”然后又指指右手臂,“还有这里。”然后指的是双腿。
我飞快地撸起她的袖子,上面密密麻麻的是结疤后的针眼。
童童哭着说:“每天晚上妈妈都要拿针扎我,我痛,她就捂住我嘴,不让我哭。”
我的心愤怒起来,感觉自己的眼睛也酸酸的。
我帮童童整理好衣服,决定趁她上学的时候去和她母亲谈谈。
当我按响门铃,童童母亲开门后,我刚坐好,这个女人就冷冷地说:“童童和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