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族长,为了你家季桃,留下吧!”
父亲回头看了看季桃凌乱的头发和灰的脸颊,到底动了恻隐之心。
金子或许诱人,但作为一个父亲,能让家人过的好,更加诱人。
“桃儿,喜欢吃肉吗?”,父亲问。
“喜欢,肉可好吃了”,季桃的口水流了下来。
“留下”,作为父亲,他同意了。
就这样,村民们席地而坐,带着希望守着冰冷的宝藏。
从初夏到初秋;从鲜草茂盛,到树叶枯黄;从繁似锦,到秋虫唧唧;从泥土芬芳,到万物肃杀。
吃人的虎狼秦兵没来,但是死神却如约而至。
守着金子的村民一个个倒下,到头来,只剩下父亲和奄奄一息的季桃。
“爹,我饿”,季桃声音微弱。
“爹也饿”
“爹,你吃过人豕吗?好吃吗?”
父亲往了一眼还冒着青烟的火堆,摇摇头:“不好吃,太油了,而且一股子血腥味,吃下去烂肝肠呢!”
“爹,你经常说你以前在鄂邑过活,鄂邑好玩吗?”
父亲噙着泪水,声音哽咽起来:“好···好玩,那里到处都是桃,春天开,秋天结果,果子又大又甜,可好吃了。那里良田遍地,水渠交错,田里都生着稻米,蒸成白米饭,很香甜”
父亲咽下口水,缓了口气:“到了秋天,我们就去抓鹿,鹿肉可比豕肉好吃,咬下去···”
“鄂邑真好”,季桃迫不及待的说了句,赶在油尽灯枯之前。
“对,很好,鄂邑很好”
“爹,我们···”
她的声音弱下去,眼睛缓缓闭上,生气一点点消散。
“轰!咔!”
秋风起了,秋雷响了,滂沱的大雨砸下来,敲打着腐朽的大地。
父亲慢慢的低下头,泪还没来得及落,就被雨水冲走了。
他坐着金子,靠着桃树,抱着季桃的尸体,体温一点点降下,最终僵硬的如同雕塑一般,永远定格。
近处的山聚了一股洪水,倾泻而下,冲击着垂峭的山崖壁。
本就松垮的岩体在持续的冲击下,崩塌掉了,无源的大水从其中奔流出来,从季桃他们的尸体旁边汹涌而过。
他们随了愿,融进桃树下的泥土里,永远和金子在一起,不会分离。
至于那桃源,或者叫鄂家源,只是村民们做的一个美好的梦罢了。
那里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那里黄发垂髫,无忧无虑。没有吃人的秦兵,没有燃烧的战火,也没有肮脏的“人豕”故事。
物是人非,朝代轮回。
数百年之后,一个打渔的渔夫缘河而上,在歪脖子桃树下小憩,无意间撞到这个美好的梦,发现了树下的金子,并满载而归。当他再次落魄前来的时候,却再撞不到那个梦了。
他发狂一般在树下挖掘,却一块金子都没找到,最终累死在自己倔的坑里面,被天地造化掩埋树下,再去不得他处。
此后数千年,又有很多人在树下撞到了这个梦,闭上眼睛后,就再也没有睁开。
贪,是每一个人内心的欲望,不论古今,不论男女。
作为现代人的吕正恪在发现金子之后,和楚国的鄂姓村民一样,贪欲立现,总想多带一块。
结果到最后,一块金子都得不到,还眼睁睁的看着梁芷被一群白骨咬的血肉模糊。梁芷的哀嚎声,他们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吧!这是对贪欲,最好的警钟。
桃源记,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