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解释倒是合理,皇帝点了点头,到底还是存了几分疑惑,尚待查实,忽然他的脑海里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眉头突然皱起:“你方才说意剑门下,有命定凤凰现世?”
“不错。”叶芃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藏龙卧凤,本是天命所归,必定是要缔造大秦盛世的,可惜,苏浔一手毁了它。
“你说的命定凤凰是……”皇帝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的手隐隐在抖。
“君为龙,后为凤,这凤凰当然是指陛下的原配先后,叶皇后。”
犹如平地惊雷,在皇帝心中炸起,他的脸色瞬间变成难看起来,浑身散发着冷意,令殿中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几十度,如入冰室。
小宫女瑟瑟发抖,这是咋滴啦,怎么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李公公也感觉小心肝直颤,皇帝这火来得奇怪,却是来势汹汹,他的腿已经感觉开始发抖,妈呀,方才叶芃这祸水到底说了什么?
在场中,唯有叶芃一人吃得香甜可口,御厨做的饭菜还是很有质量保证的,不吃白不吃。
皇帝不发一语,寒着一张脸起驾走了。
叶芃继续慢条斯理地吃早膳,折腾吧,使劲地折腾,把这个江山给折腾干净了,这事才算完。
皇帝直冲到国师的丹房,他正在炼药,在火光下,他的脸忽明忽暗。
“陛下……”药童撞到皇帝,吓得赶紧下跪求饶。
国师抬头看去,却还没看清楚人时,自己领子已被拽起,人也被抵在了墙上。
皇帝血红着眼,青筋暴凸,腮邦子紧咬,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是说,姬无双是天定凤命,朕唯有封她为后,才能保大秦万世基业?”
“确实如此。”国师虽被扣在墙上,却不急不躁,稳然如山,白发银丝,儒雅得如同一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
“但今日有人告诉朕,阿蓁才是真正的凤凰命格。”苏浔青筋暴起,眦目欲裂,手下动作加重,勒着国师的脖子。
国师眼底幽深,仿佛汪洋,一眼望不到尽头,他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道:“是何人所说?”
“你不必管何人说,你只需告诉朕,拥有凤命之人到底是阿蓁,还是无双?”皇帝锐利的目光紧锁住他。
国师轻叹一声:“凤凰于飞,天命所归,助天子成千世基业,拥有凤之命格的人确实是先皇后。”
国师话音刚落的瞬间,皇帝的手已然掐住他的脖子,目露狠意,阴沉地说道:“你胆敢骗朕?”
国师被掐得脸色通红,却依然没有任何反抗之意,目光依然沉静如厮,他吞咽着口水,努力说道:“陛下请听微臣解释。”
皇帝一把将他甩到一旁,怒道:“好,朕听着,但是你要是说不出让朕满意的,朕要你的狗命。”他是天子,没有他不能杀的人,只有他想不想杀。
国师轻咳了几声,优雅地站起,摸着自己的脖子道:“先皇后确实是凤凰之命,只是凤星大盛,隐有凌驾于帝星之上之势,龙主天下,凤主后宫,历来如此,凤星强势,有违天道,故身死殒亡,天意如此。”
皇帝目光沉沉,脸上神色晦涩不明,叫人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国师也有几分摸不准皇帝的心思,继续说道:“二十年前,微臣便已同陛下说过,天象显示,有女主乱政之象,须拨乱反正,方能回归正道,陛下是上天选定之人,先皇后身为凤身,未尽辅佐之能,反而隐有取代之势,自然为天道所容。”
“皇后当年真有造反之意?”皇帝轻声问道,却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国师。
国师躬身,道:“皇后贴心侍女血书所笔,关宁军未听圣诏,直入中原腹地,凤星、将星包围帝星,攻伐之势已起。”
皇帝沉痛地闭上眼睛,当年所有人都在告诉他,皇后反了,关宁军反了,军队已经直入中原腹地,所经之途,城门大开,竟叫关宁军十日之内连过十座城池,没有他的诏令,沿途守将、知府竟通通将军队放行,不通传,不上报,只认皇后帅印凤章,叫关宁军如入无人之境。
天下只可以有一个皇帝,他允许叶蓁同他分享一切,帝后尊荣,但有些东西只有皇帝身份才能做,任何人不得僭越,关宁军的通行无阻,让他的皇权受到了挑战,这股势力他必须清除。
无论,造反与否!
“朕问的是,你当年为何说,姬无双拥有凤凰命格?”
“先皇后虽是凤命,却已身死,皇后是前朝皇室贵女,身份贵重,又为陛下孕育了第一个子嗣,先皇后的命格便自动转化到了姬皇后身上,微臣并无欺瞒过陛下。”
“若你所言皆真,半年后阿蓁醒来,这凤凰命格到底算在谁人身上?”皇帝面色不虞,心里头沉重,阿蓁没有醒来,他不惜耗尽一切,折损阴德,也要她复生,现在阿蓁有机会醒来了,他又如何忍心叫她醒来之后,由正妻变成妾室,阿蓁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肯低头?
“这……”国师吞吐,犹豫着说道:“微臣多次卜算,卦象始终多变无解,臣也无法断定结果会是如何,可能会改变天测星相,天下大势,臣还是要劝陛下一句,还需慎重。”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皇帝阴沉地看他一眼:“但愿你今日所说皆是真的,否则朕要你后悔出现在朕的眼前。”
皇帝拂袖而去。
国师眼神讳莫如深,隐约透着几分邪气,如今的皇后确实拥有凤凰命格,他不惧任何人查探,只是这凤凰命格如何得来的,皇帝就不需要知道了。
国师宽袖一挥,人便已消失在原地。
皇帝出了炼丹房,一名太监匆匆而来,跪倒在他的脚下,道:“参见陛下,皇后娘娘有请。”
皇帝现在听到姬无双的名字就烦,一点不想看到她的脸,如果不是看中她的凤凰之身,又因着前朝郡主的身份,有益于他安抚前朝遗臣,稳定人心,他断然不会把皇后之位给她,那本是阿蓁的位置,他想给的只有叶蓁,其他女人有什么资格。
“朕没空。”皇帝冷声道,迈开步子就走。
“陛下,皇后娘娘说事关叶公子身世,请陛下务必见娘娘一面。”小太监硬着头皮说道。
皇帝面色难看,转道往长乐宫而去。
姬无双早在殿中等着,皇帝一进来,她立刻站起身,盈盈下跪:“臣妾参见陛下……”
“起,说吧,查到什么?”皇帝目不斜视,毫无温情,直接坐到主位上。
皇帝的冷淡让姬无双内心难免感到落寞,眼神一黯,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容,道:“昨天陛下说,叶芃有可能是蓁姐姐的亲子,若是真的,臣妾也是为蓁姐姐和陛下开心,只是臣妾越想越不对,当年若怀了孩子,怎么不与陛下说的呢,当时……”
姬无双偷偷觑了皇帝一眼,她感受出皇帝心情不悦,心中暗喜,皇帝心情越不好,她成功的可能性越大。
“当时陛下与姐姐有些误会,关系并不是很融洽,陛下试想一下,如果当时姐姐说出她早已为陛下孕有一子,陛下肯定会与姐姐尽释前嫌,是不是?”
皇帝手捧着茶杯,面露沉思,“说下去。”
“臣妾有疑惑,便派人一查,果然查到了一些东西,陛下可要见一见?”
皇帝用眼色冷冷扫她一眼,“你都准备好了,朕若不见一见,岂不辜负你的好意。”
姬无双明知皇帝是在讽刺于她,却只当作听不懂,用眼神对王嬷嬷示意一番,王嬷嬷领会,手掌一拍,数名侍卫押着三个衣衫褴褛,披散着头发,浑身散发着酸臭味。
“他们是何人?”皇帝眼皮轻抬。
“陛下,这是当年关宁军余孽,被俘之后,被充为奴隶,罚于劳役房服役,臣妾便命人将召来一问,这几个是当年江月白的亲兵,姐姐当年是否育子,军营里的人肯定知晓。”
皇帝将茶盏放下,眼神森冷,随手指向最近一个人,“你,抬起头来。”
那身形佝偻瘦弱的男子脸色发白,怯怯地抬起头,眼神不敢直视帝后,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哪里有半分军人的模样。
男子留着长长的胡子,掩住了大半张脸,皇帝看了一眼,脑海里没有关于这个人的印象。
“你是江月白的亲卫。”
“是是是……”男子结结巴巴道,又把头低了下去。
“你既是江月白的亲卫,那江月白的习惯特征你应该十分清楚。”
“是,军师他,生活习惯十分规律,寅时起床,然后看书,卯时就食,申时须就寝,雷打不动,另外,军师肩膀上有一处三角形状的胎记。”
皇帝心中信了几分,如此了解江月白的习性,除非贴身服侍,否则不可能。
“你在军营中,可有见皇后……”
姬无双看过去一眼,苏浔也意识到自己此言容易引起误解,道:“你可有见过先皇后怀有身孕?”
“禀,回禀陛下,有,先皇后确实怀有一子,奴才,奴才听到军师很开心地说,他要当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