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身子感觉轻松得多。
穿过一盏盏油灯,颜落内心那种强烈的奇异感又袭上心头。
心房突突的跳动,声音大得吓人。
“陌幽离,我们…要不,出去吧”颜落内心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说不上来为什么。
其实这种感觉,陌幽离也感受到,明明他的毒还没发作,为胸口会隐隐作痛。
“既来之,则安之”
他道:“你放心,有我在”
他自信的双眼,让颜落那颗突突跳的心不自觉安稳下来。
两人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拐过多少弯她不记得。
直感觉在走地下迷宫一样。
颜落是没料到,这镇远将军府,竟然还藏着这么隐秘的地方。
如梦镜中一般,一扇扇门穿过。
那扇重重的石门,与梦镜如出一折。
颜落惊直了双眼,她不曾到过的地方,为何会出现在她梦中。
想到门后面那一切,颜落突然后悔了。
“陌幽离,我不想进去了”她道。
他回眸,不明白她在怕什么,却知道这一定与她的梦境有关。
紧了紧她双手:“怎么了?”
“门后面…”颜落试图回忆起门后面的一切。
那慌乱的一幕幕,她发现根本无从忆起,不知怎么开口去描述。
除了内心那种强烈的恐惧感,还有那种疑似灵魂被束缚的感觉,让她内心十分煎熬。
看她煞白的脸色,陌幽离浅浅一笑:“好,我们回去”
他的手,一直不曾松开她。
可是,往回才走几步。
颜落突然又停下,定定的看着昏暗的地下通道。
又转向看向那扇重门。
咬着牙,抿着唇,想到自己进栖凤阁的目的。
想到自己回镇远将军府的目的。
想到义父,她犹豫了。
抬眸对上陌幽离关怀的双眼,紧捏着手心:“你会护我周全的对吧?”
他点头:“自然”
“那,我们进去吧”颜落犹豫片许,哪怕心里恐惧着,还是做出了最终决定。
陌幽离伸手探了探她额迹:“要是实在害怕,也不急于这一时”
见温度正常,才收回手:“余生,我们时间多得是,待你哪日不害怕了,我们再来”
有他这番话,颜落却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一样。
转身朝石门走去,四下探索着周边的事物,看看开门的机关在哪里。
陌幽离的目光对准了石门上方那个龙形图案。
须臾,转眸看向她:“真的决定进去了?不后悔?”
她点头:“不悔”
他拂手,一股力道袭上那枚龙形图案。
轰隆一声巨响,石门缓缓被打开。
这般震撼的场面,让她不自觉想到现代那些盗墓电影。
只是下一秒,她就不再感觉震撼了,转而被激动所取代。
眼前,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房间。
木桌,椅凳,一切一应具全。
桌子一边,是白玉砌成的床,轻纱缭绕。
透着油灯散发的弱光,隐隐可见一人安静的躺在上边。
没有她料想中的恐惧,颜落倍感意外。
一步步上前,无暇顾及这房中的一切,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床上的人身上。
床上的人是谁,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撩开纱缦那一刻,颜落酸涩的双眼眼泪无法自控的落了下来。
床上的女子,一头乌青的长发落于双肩,白如纸片的脸上唇上没有半丝血色。
轮廓分明的脸上五官精至,虽然闭着眼。
也能清楚的看出来,那张脸与自己极为相似。
确切的说,撇去那抹病态的苍白,那张脸比自己这张脸还要好看几分。
不用想也知道,她就是凤言了。
颜落试了试她的鼻息。
很奇怪,她感受不到半分鼻息。
抹去泪水,目光移到她手上,打算一探脉搏时。
时才现她手腕上正裹着一块纱布,隐隐还透着殷红。
颜落颤抖着双手,解下她腕上的纱布。
纱布落下那一刻,没等她看清,陌幽离猛的用手捂住她双眼。
连忙拉下凤言手上的袖子。
颜落不知道陌幽离此举是为何:“你、怎么了?”
陌幽离深呼口气,须臾才道:“没事,我来替你拉脉吧”
陌幽离隔着凤言的袖子,聚精会神的凝听,良久才松开。
“她脉象还在,只是弱得几不可见”
“这一症状,在医界极少见,明明还活着,却无法苏醒,医者称其为活死人”
陌幽离断言,颜落心底一沉。
活死人,也就是植物人,有的人睡其一生,都无法清醒。
也有的人,运气好,后来的日子会苏醒。
但这种情况,放在现代,也须得有药物养着才能续命。
否则一个人吃喝拉撒都没有,怎么可能会保持身体的肌能。
可是凤言的状态却很奇怪,撇去那张苍白的脸,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没有药物,除了这张冰凉的白玉床,白色的衣物裹身,甚至连被子都没有一条。
适才触到她的手,也是透心的凉。
“她、还能醒过来吗?”颜落带着一丝期待。
陌幽离摇摇头:“未可知”
不知为何,颜落内心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总觉得,她会醒。
就好似她听到的那道缥缈的女音,就是来自于凤言。
“现在怎么办?我、可以带她走吗?”颜落看着陌幽离。
他沉默许久,最终仍是摇了摇头:“她之所以能沉睡多年,却肉身没有半丝损伤,八成跟此处的地质与这玉床有关”
“若冒冒然带她离开,只怕对她身子不利”
陌幽离说着自己的见解。
颜落内心慌乱:“可是不带她离开,如果被颜昌明走出了血阵,只怕娘亲的处境会不妙”
陌幽离拍拍她肩头:“你稍安勿燥,回头我让墨子在月影宫寻处合适的地方”
“再置上相同材质的玉床”
“最主要的,我得先带墨子来,让他瞧下娘亲的情况再做打算”
颜落点点头:“谢谢你”
如果换作她,只怕连来到这里的勇气都不会有,更别提见到娘亲了。
颜落伸出手:“如果墨子要进来,需要我的血,别和我客气”
陌幽离眸色一暗,摸了摸她的脑门。
余光瞥见凤言手腕上那左一道右一道的伤口,新伤旧伤层层叠叠,有针扎的,有刀割的。
这只手,他一个大男人看着尚且觉得触目惊心。
更何况是颜落,所以他才抢先,捂住她的眼睛,不想让她看到。
他怕她失控。
就如同当年得知她死讯时,他无法控制那颗悲切的心,甚至一度想随她去了。
要不是为了追查她死亡的真相,他怕也不会在人世苟言残喘那些日子。
为子女者,得知母亲被人伤害成这样,他怕颜落会钻牛角尖。
而凤言手上的伤,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切,一定是颜昌明的杰作。
一个男人,得狠心成什么样,才能对一个昏睡的人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情来。
陌幽离细眼眯了眯。
转眸望向这暗道四周,他细眼看过,这里根本就没有其它出口。
血液会干涸,而一个人,一次放血也不能过多。
所以,颜昌明大至是每次来了栖凤阁之后,当次的血液用完后,又取好下次用的,只要保存在温度低的地方,血液就算凝固,也会化开,而不会被承载物所吸收。
从未想,凤言活着,余下这口气,竟然是给那人渣当血盅用。
四处打量了一翻,之后还是决定快速带颜落离开暗道再做打算。
到了栖凤阁的院子内,颜昌明和全安还在那里发疯,陌幽离没理会那一地尸体,将所有暗卫身上的竹筒都翻了出来。
里面的血液都不多,刚好能维持不到半个时辰。
眼下,还有一点湿意。
陌幽离打开一个竹筒,将所有竹筒里的那一点点残存的血液收集在一起。
颜落这颗心里大起大落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看他在那里忙和,一脸不解:“你做什么呢?”
他将最后一个竹筒处理好。
拿在手中晃了晃,戚悲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为了将咱娘亲救出来,我总得让墨子来探探风”
他将竹筒收好,执起她嫩白的素手放在手心轻磨:“可是,我怎么舍得让你流半滴血”
话落,揽上她轻轻一闪,两人的身影便稳稳的落在栖凤阁正门。
“主子,你们总算出来了”墨竹见他二人出来,焦急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这前前后后也不过半时辰不到,墨竹却感觉像是过了几年似的,急得在院子前乱转。
小路边的花草都不知道被后搌死多少回了。
陌幽离将颜落交到墨竹手里:“把夫人带回元首将军府”
随之又安慰颜落:“你放心,这里一切有我,待我办好,便来找你”
颜落不愿意:“我想与你一起”
他摸了摸她额头:“乖,回去等着”
“那地道里也不安全,你在那里我不放心”
颜落也深知,自己这三脚猫功夫,真遇上事,怕忙帮不上半点,添乱倒是好手。
思量了下,还是同意了。
陌幽离千里传音召来墨子。
亲眼看着墨竹带颜落离开,才与墨子一同再次走进栖凤阁。
一再叮嘱墨子,千万别把身上的血筒弄丢了。
颜落这头还没走到府门口,就碰上宫里来宣旨的公公。
公公扬言宣颜落,眼下这个将军府,乱成一团不说。
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李芩被关了,颜昌明还捆在栖凤阁。
不知道皇上又有什么旨意,她怕皇帝找颜昌明是有要事,如果找不到人,彻查下来,怕惹麻烦上身,所以躲在一边悄悄的观望。
杜福近日没在府上,目前府上暂代管家一职的,是安福。
他一脸紧张的招待着公公,并解释着将军不在府上。
公公等了片刻,一脸不耐烦:“他在不在府上没关系,让颜落出来接旨”
“啊?”安福一脸惊讶。
颜落听着,内心一个咯噔。
墨竹眉头微挑:“小姐,你可要去接旨?”
颜落正犹豫着,刚想说这旨不接是不是没事。
就听到安福说:“回公公,这、大小姐也不在府上”
公公一脸不耐烦:“嘿,我说这颜落还真是个大忙人啊,皇上加急派我前来宣旨,我这听说她住在元首将军府”
“一路从元首将军府找到镇远将军府,怎么就愣是找不着个人呢”
“这颜昌明不在,颜落也不在,那你们夫人呢?”
安福见公公脸色不太好,抹着细汗,颤着嗓音道:“回、回公公,夫人也不在”
公公一甩袖,显然是怒了:“我说你们这镇远将军府的人是怎么回事?”
“一个两个都不在,是要我把圣旨还给皇上吗?”
安福连忙跪下:“回公公、不敢”
公公也失了耐心,叉着腰站在那里走来走去,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颜落思量了一下,这不接旨的确是行不通。
圣旨被还回去的,怕普天之下还不曾发生过这种事。
思及,附耳于墨竹身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墨竹当即会意,颜落躲过公公的视线,悄悄走到府上比较偏僻的地方。
晚香院,颜如玉正拿着笔墨在宣纸上琢磨着,想到京里人把颜落画的神像传得神乎其神。
她心里就一百个不舒服。
忽然听到院里的婢女小声嘀咕,说什么公公前来下旨,却没人接旨之类的话。
那双含恨的双眼里蓦然亮起道道青光。
‘啪’一声扔掉手中的毛笔,墨水瞬间染满那张画得凌乱的残纸。
“去府前正院”
穿上披风,领着春香便款款而去。
春香掩去眸底那一丝算计。
“小姐,听那位人说,那位公公传达的旨意,是点名让大、颜落接旨的”
“这会公公找不到她的人,正怒着呢”
“咱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好好谋划一下”
颜如玉这段时间是真的疯了,由疯狂,都沉寂,短短时日,她像是一夜长大。
曾经她稀罕的,不屑的,如今在她眼里可有可无。
知道自己背后那层肮脏的身份后,她越发觉得权利的重要性。
暗恼自己以前为何要为了那些风花雪月情爱而将景逸尘拒之门外。
否则,如今这一切,也就没颜落什么事了。
公公等得不耐烦的时候,颜如玉褐红色的身影款款走入他视线。
笑意盈盈的对公公道:“公公,家父和家、姐外出有事去了,母亲也去城外上香”
“如今府里就臣女一个人在,未避免公公久等,不知可否将旨意交给臣女,待家父回来后代为转达?”
她讨好的意味,让公公焦躁的心里非常受用。
虽然说这将军府近日发生的事,这颜如玉已经声名狼藉。
但公公也着实不想等,谁知道这颜落什么时候能回来,而且,一旨婚期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想了下,便张开圣旨。
颜如玉领着一院子的下人连忙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约,镇远将军府嫡女颜落与永安王府小王爷景逸尘有婚约在先,念其二人情投意合情正浓。
康元三七五年腊月二十五,乃天赐之良辰吉日,特下此旨,命其二人完婚,钦此…”
公公念完旨意,颜如玉双手掐得死紧,长长的指甲陷入肉里都不自知。
“臣女接旨”颜如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伸出双手。
公公将圣旨递上前,好心的提醒了一句:“颜二小姐,是替姐接旨”
颜如玉不得不当众改口:“臣女替嫡姐接此圣旨,谢主隆恩”
起身后,还让春香给了公公一小块碎银。
公公皱了皱眉,瞥了眼,并没有接她的银子。
身为皇上传旨专用公公,哪个给他的小费不会超过十两,这个颜如玉还真是人如其名。
小家子碧玉则已,连打赏这点事都那么小气。
不屑的瞥了眼,没好气的对她道:“颜二小姐”
他刻意加重了这个‘二’字,谁都知道她颜如玉以前是镇远将军府的大小姐,如今一朝变故,一切都跟着变了。
须臾又道:“这圣旨你可一定得替奴家转达给大小姐,否则出了差子,咱谁也担待不起”
留下这句阴阳怪气的话,公公气呼呼的离开。
春香递银子那只手僵在那里要落不落的,尴尬不已。
公公在嫌钱少,颜如玉又怎会不明白。
可是李芩被关后,她才知道,那个蠢货呆在将军夫人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竟然连半点私房都没捞到。
她那个爹更是,从前对她宠爱有加。
现在,却连正眼都不给她一个,更别提银子,为了生存,害她不得不变卖了一些首饰。
现在能给公公一两,于她而言已经算很多了。
颜如玉这里气得牙痒痒,本来是想探探公公口风,看皇上是否还记得将她指给景逸尘为妾这事。
没想,公公压根都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捏着手中这道圣旨,更是气得不上不下。
明明当初赐婚的时候说好,她可以去王府为妾的。
她就不相信,以她的美貌和才艺,加上景逸尘那傻子曾经对她动过心,要夺回一个男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安福在那里千恩万谢:“二小姐,幸好有你救场,否则奴才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了”
颜如玉将圣旨甩到安福手上:“滚,少在本小姐面前晃悠”
领着春香垂头丧气的回了府,春香这见颜如玉气消了点。
才又在颜如玉面前道:“小姐,咱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皇上他既然不提起让小姐入永安王府的事,你总要想想办法让皇上提起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