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曾经特意找了京城里的名医过来诊断，说是可能得了癔症，但这些日子以来，药吃了不少，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反而身子骨越来越差……道长，依我看，明儿您能不能先不走，多住些时日？”

我想着罗子衡手上那枚戒指，没点头也没摇头：“这事，等明天再说吧。我觉着，你们少爷未必会想要留我。”

方福刚要说些什么，抬头看到我脸上的巴掌印，他讪笑了下没有吭声。

“所以，若我刚才给你的那包香料，让他今晚睡得还算安稳，明早记得支付我十两银子的报酬。”

“那是一定的……”

“对了方福，”交代完事情后，我正要走，忽然想起些事，我停下脚步：“突然想起，既然请来的名医都说了罗公子可能是得了癔症，又是什么原因，会让你觉得你家少爷是撞了邪？”

方福的眼神闪了闪，回头往屋里看了眼，他低头跟着我一同往前走了几步，才道：“您刚才也听见了，我家少爷一清醒过来后，就在找小蝶。小蝶是我家少奶奶的名字。”

我点点头。

“半年前少奶奶出了事，就此失踪。尽管如此，宅子里上上下下都觉得，少奶奶其实是已经……没了。毕竟那是什么地方，荒山野岭啊，野兽爬虫到处都是，听说那山里还有什么野棺材，所以您说，少奶奶孤身一人在里头失踪了大半年，能还活着？而少爷自此之后，人时不是就会像今儿一样，说些胡话，做些胡事。不清醒的时候，他总会觉得少奶奶仍还在家，只是在躲着他。所以道长，您说这像不像是中了邪，好端端的，即便再怎么担心少奶奶的下落，也不能变成这样啊……”

我听着，心里有了计较，但没有说什么。

方福说的话显然同罗子衡说的，有些不太一样。

罗子衡说小蝶是在镇上失踪的，而方福却说是失踪在荒山野岭。这两个人谁在说谎，又为什么说谎？

琢磨着，我道：“这样的话，方福，你们挂在正厅的那件法器，若还能将当初制造它的那个和尚找到的话，最好能把他请来瞧一下。”

“为什么？”方福微微一愣：“那件法器是有什么地方不妥么？”

“之前你也说了，那件法器是因为疑心你家少爷撞了邪，所以特意请来的。但以他状况来看，这件法器显然没起什么作用。我是学医的，不懂什么撞邪不撞邪，只能从病症来着手治疗。所以，如果你们真觉得罗公子的病可能是撞了邪，不如请那位和尚过来看一下，为什么这件法器没起什么作用。”

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完这番话后，我没再继续跟方福说些什么，径自回了我的住处。

一路上有些心事重重，总在想着先前从罗子衡身上见到的那一幕。

我没想到再次见到小虫，会是这样一种情形。

她破除了我用血做的封印闯进了罗家，差点杀死了罗子衡。

这该说她变强了，还是变糟了？

说实话，尽管被她骗了一遭，我却一直都并不想对她出手。因为在今晚之前，我始终觉得，作为一个跟我差不多的物种，她还算是比较无害的。

可是现如今，她却真真实实在伤及人命。这让我叹息的同时，不由引发了一些困惑。

我至今仍没能想明白，那会儿在面对野棺材里的那个女人时，释方究竟为什么要放她走。

尽管他做出过解释，但那种摸棱两可的说法，事后想想，怎么也是没多少信服力的。

而一想到释方这和尚，便不可避免的让我又想起了挂在正厅那块金刚轮。

罗家主宅正厅里挂着的那道佛门金刚轮，是有讲究的。

这宅子的风水百多年前做得极好，围墙是个八卦阵，唯一有缺陷的地方就是主宅的门。

所以如要挡煞，就得直接在主宅下手，因为那是唯一没被八卦阵护到的地方。

而正厅是整个主宅最中心，所以那道金刚轮哪里也不摆，偏偏摆在那儿，就是这个道理。

因此，按理说，这座宅子一般的邪祟是进不来的。

即便如我这种沾染了道观那么多年香火的妖怪，也只是能接近而已，要想再靠得更近，之前已经试探出来，那东西强大得若我没有随身带着琅琊剑，可能已是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小虫能闯进罗府的原因。

不仅仅是她力量突然增强令她能破除我的封印，更是因为，由于我的缘故，那道金刚轮遭到了破坏。

破坏后的后果如此的昭然若揭，我却不能坦言相告，只能用迂回的方式提示方福，赶紧去把制作金刚轮的高僧找来。

在可能因此而出现更糟糕的情况下，找到那个和尚，把金刚轮修补好。

所以明天是否要离开，让我有些迟疑，我只能寄希望于涂在自己伤口上的药物能帮我做出选择。

正兀自琢磨着，突然浑身一个激灵，我疾步跑进屋里。

来不及理会被吵醒的丫鬟向我打来的招呼，我匆匆把自己锁进房间，取出铜镜扯开衣领，拆掉了层层包裹在脖子上用来遮挡气味的布，迅速朝伤口处看去。

这一看，如同寒冬里被泼了一盆冰水，生生淋得我浑身彻寒。

原本伤口上溃疡的面积，变得更大了，周围也滋生出更多的疱状物。

难怪疼痛突然加剧，而这一切的发生，仅仅只在用药敷了之后这么短短的一时间。

所以，这传说中治尸毒十分了得的药，对我所中的这种尸毒，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不仅如此，还加剧了毒发的恶化速度。

当察觉原本并没有太大感觉的手腕上，也隐隐有东西在微微蠕动时，我一屁股跌坐到地上，脑子里空白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