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没什么,只觉得有时候人类比妖怪可怕多了,毕竟妖怪不会拿同类的胎盘和剁碎了的尸体当药用,甚至……还内服。
现如今却轮到自己不得不使用这种曾被自己敬而远之的药物,好在,只是外敷。不然这辈子我可能都会有阴影,毕竟我跟那些从狐狸修炼成精的狐精不同,从小到大,我是连生肉都没吃过的。
捣成浆状后,三种药材彻底融为一体所发出的气味,终于让我呕吐了起来。
很难形容这究竟是什么气味,总之,比我闻到过的最难闻的鱼尸腐臭,更加难闻。
若不是为了保命,我只想立刻把这东西从窗户扔出去,但伤口传来的疼痛和蠕动感,让我不得不能选择忍耐。
于是用夹子把鼻子夹住,我剥开衣裳,抹药前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伤。
说起来,这还是我从张家离开后第一次照镜子,我看到脖子左侧那处伤,恶化得比我想象得更厉害一些。
迟迟得不到愈合的伤口已溃疡出浓水,牵连附近原本健康的皮肤上,也长出一块块水疱状的东西。着实比我手腕上的咬伤厉害得多,我想,这可能是因为王三是间接了两次后才被传染的缘故。
不过,无论是间接还是直接,最后总归是殊途同归。所以我只希望,手里这盅传说中的药物,除了气味跟传说中一样,作用也能够如传说一样不虚它的名头。
最后一点药膏也仔细往伤口上涂抹均匀后,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使然,我觉得伤口的疼痛在最初一阵火辣辣的刺激过后,似乎减弱了不少。
甚至连脖子伤口下那原本微微蠕动的感觉,好像也消失了,这感觉让我松了口气,只觉那一阵阵直往我鼻子里钻的浓烈气味,似乎也没有原来那么的让人恶心。
但仍是起身推开窗,希望借助夜风的力量,能把我身上的气味再吹淡些。
一边将放在桌上那三支给琅琊剑准备的线香点燃时,眼角瞥见对面亮着光,我不由朝窗外看了一眼。
随即意识到,对面那扇亮着灯光的窗户内,是罗家少主人罗子衡的房间。
而窗内那道在灯光中微微晃动的人影,正是罗子衡。
罗家的宅院很大,听方福说起过,三进三出的百年老屋,大小院落有近十五处。
而我住的地方,是第二进,跟罗家少主罗子衡处在同一座院落里。
想来这是罗家的人有意安排的,因为终究对罗子衡那场突发的、险些丧命的病感到后怕,所以尽管我只住一个晚上,他们仍是特意把我安排在了罗子衡所住屋子的隔壁。
我觉得他们是多虑了,毕竟我对我师父做的药是很有信心的,只要按时服药,一时半会儿的,他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罗子衡的命不会长,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此时他坐在靠窗的那张书桌前,正对着镜子在梳着头发。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对着镜子梳头发。虽然男人梳头发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不知为什么,一眼见到罗子衡这么做的时候,我觉得有些奇怪。
说不上到底奇怪在什么地方。
可能是因为他人很瘦,头发很长,所以长发披肩的模样让他远看过去,就像个女人。
这念头一出,不由让我哑然失笑。
我想可能是方福先前那番话影响了我,他口口声声说他家主子不正常,所以我现在一看到罗子衡梳头发的样子,下意识就往不正常里去想了。
不过就是梳个头发而已。
正这么想着时,大约察觉到我的目光,罗子衡将头抬了起来。
一眼看清他的脸,我吃了一惊。
罗子衡这是怎么回事?
这大晚上的,他眉毛描着黛青,脸上擦着白粉,嘴上甚至还抹着胭脂。目光流转间,一派女子般的阴柔,同之前与我说话的那个他,简直判若两人。
兀自朝他呆看着的时候,罗子衡朝我笑了笑,伸手啪的下将他面前那扇窗户合拢了起来。
不多片刻,透过窗纸,我见他站起身,慢慢往里面走去。
我犹豫了片刻,便也将窗户关了起来。
虽然他看起来确实有些异常,但毕竟与我无关。自古不少男人喜欢涂脂抹粉,而我自己尚且不知道能不能靠今晚的药保住命,又何必去为一个男人作女人装扮的嗜好,而想东想西的。
便退进屋里把香给琅琊剑供上,随后正打算上床小睡上片刻时,冷不防,我听见窗外传来啪啷一声脆响。
声音来自对面那间屋子,我隐约预感有什么不妥,不由立即停了脚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方向的屋子门嘭地声被推开。
紧跟着有脚步声匆匆从那方向过来,一路到了楼下,猛地拍响了门:“道长!快开开门!我家少爷出事了!吃药扎针都没用啊道长!快开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