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话还没说完,和尚意味不明一声轻笑将我打断,“林道长,得了走阴参又肖想贫僧的佛珠,你这妖怪是否太贪心了些。”
我脸红了红。
心知也确实如此,所以没再继续说些什么,装作玩笑的样子朝他嘿嘿笑了两声,随后抱着行李找了块靠近篝火的地方和衣躺下,正准备趁天亮前睡会儿,但没躺多久,忽然脸上凉了几下,忙翻身坐,抬头一看,原来是渗进屋顶的雨。
屋外不知几时雨变得很大,所以屋里自然也开始下起了小雨。
我起身把行李挪到淋不着雨的地方,见和尚闭着眼,便再把他的行李也一同挪了,随后将那支被我包得严实的剑从行李中取出,燃了三支线香摆到它面前。
“你在做什么?”以手代枕,和尚靠在墙上看着我问。
我本以为他已睡着,所以没防备被他惊了一下。
缓过神见他看着我手里的香,遂笑了笑跟他解释:“以前在白云观见过老道长用这方式供养道观里一些老器皿,听他们说这些东西年岁大了有了灵性,所以也需要吃东西,若不供养它们,它们就会吃些别的,比如不太好的东西。”
“天真。”
“天真不天真我不知道。但它的确是有了灵性,不是么。”
说完我搓了搓被雨淋湿的手臂,走到他边上跟他一样靠墙坐下:“小和尚,你身上怎么跟火炉似的,热烘烘的,借我烤烤。”说着,我厚着脸皮把湿衣袖朝他面前伸过去,很快被他一巴掌拍开:“就算是妖怪,好歹也是个女人,怎不知道矜持。”
这个时候总算想起我是女人了?
不过没关系,本就只是逗逗他而已。刚才开口向他求菩提子的一瞬,我其实就后悔了,确实是贪心,被他拒绝也是意料之中。不想因此就跟他相处得尴尬,天大地大难免有再次重逢的可能,我的天敌又多,所以,多个不是敌人的黄泉狩猎者勉强算是熟人,总归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每天好好地供奉着那把剑,不也正是揣了这样的小心思。
伸着衣袖在火上烤时,觉察释方在打量我,我朝他嫣然一笑:“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漂亮?”
“诓骗,顺手牵羊,贪心,还厚颜。林棠,能收你这样一只妖怪当成道姑,白云观还真是奇葩。”
“是我师父比较奇葩。”
“你的伤如何了。”
见他忽地问到我的伤,我下意识把衣领收了收紧:“还好。现在有了走阴参,如果它真如传说里那么神,那就更好。”
“我这佛珠,一共108颗,缺一不可。不仅如此,它们是一位故人所赠,对我有别样意义,所以,我不能将它们交给你治伤。”
“我知道。”倒是没想到他会忽然间对我解释,所以我立即冲他摆摆手,满不在乎道“没什么的,我也就是随口问问,不是无法替代的东西,我可以去找相似的。况且,走阴参也不是肯定就对我有效。”
“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早点回白云观,去找玄微道长为你治疗。”
说到这儿,释方忽然看着我,眉梢轻轻一扬:“还是你觉得,他可能无法治好这种伤?”
“不是。”简单否定之后,见他依旧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我,我只能继续道:“和尚,我跟别的妖怪不一样,我没法飞天移形,即便我用最快的速度,雇最快的驿马,从张家到白云观所要用的时间,只怕撑不够我这伤的发作。你还记得那个王三么,他离受伤才多久,就变成了那个样子,虽然我至今都没有发作的迹象,但我真的挺怕的。所以……”
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因为我不想让琅琊剑听到。
和尚亦没继续追问。
此后再无攀谈,和尚很快入睡,我却一直没有睡着。
滴滴答答的雨声听着让人挺烦的,我感到自己手上的咬伤隐隐有些蠕动的感觉,带来些胀痛,不厉害,却让我心一个劲发沉。我摸着怀里的走阴参试图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挺难,雨天这种又静又嘈杂的环境,实在挺讨厌。
第二天天刚放亮,我就跟着和尚一道下了山。
到山下已是午后,吃过午饭,和尚说他另有事办,便同我分道扬镳。
离开前,他意味深长对我道:“无论你有什么目的,那件东西不是你所能控制和利用的,你好自为之。”
我没回应他这句话,只是朝他扬了扬我手里的走阴参,咧开嘴露出我八颗大牙。
然后,跟上一次的分别一样,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几步之后我忽然想,不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交集的可能。
人就是这样,一旦稍微有了点熟悉,熟悉很快就会变成一种惦记。况且这小和尚长得还那么好看。
于是回头看了一眼。和尚没有回头,青色的僧衣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那背影清朗飘逸得好似灼人的阳光也不再显得那么烫。
正这么边走边咽着口水胡思乱想着时,突然远处一阵惶恐无比的惊叫声传来,蓦地撕开了小镇午后骄阳下慵懒的静谧:“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