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璃忽然变了称呼,这么郑重其事的叫着她的名字,但叫女人心中猛的一跳,有种天地崩塌的颤意。
只见他又从袖中拿出一物,却是去年在淮中郊外河畔,云夜用来交换云霜的半莲残玉。
只是与秦君璃手上的青圆碧玉不同,半莲残玉的正中少了不规则的一块,似是天然如此,又似有人可刻意为之。
“我没有想过隐瞒你……”
看着他手中的两块玉,云夜知道秦君璃定是发现了什么。
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对传说中的最后一支神女之族了解多少,只是凭本能的浮起一阵心慌与恐惧——哪怕莫名其妙被召唤到异世、附身到年仅两岁的姒女身上、被人追杀一路逃亡,也未曾有过的心慌与恐惧。
秦君璃似乎喝了不少酒,盯着云夜的视线有片刻迷离,胜在自保的意识尚存,虽然在崖边随着山风晃荡,好歹没有再往后退,不然一脚落空,可不得重蹈十年前的覆辙。
然而醉酒之人最是难以理喻,这句话用在聪明一世、却被情蒙蔽住双眼的靖阳王身上亦是十分贴切。
只见他冷笑一声摆了摆手,脚下不稳,堪堪又踢了个酒坛子下崖,让那“砰砰砰”的声响直在山谷间回荡,就像擂擂的战鼓一样,一下一下敲在人的心尖。
“我不在意云夜你骗我,甚至不在意你的来历、不在意你的过去,可云夜你怎么能够对着别的男人说出‘唯命是从’那样的话来……”
他听见了,记住了,在意了……
站在秦君璃面前的云夜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她错了,确实错了。
身为离宗宗主,她不该如此轻率的做出承诺,恐怕当时连自己也并未认真想过,自己的那句“刀山火海、唯命是从”,会带来何等承受不起的后果吧。
云夜脸色苍白,忧心忡忡的看着崖边的秦君璃。
错,就是错了,她不想再辩解些什么。
两人之间的事情尚好解决,眼下更重要的却是他与秦君逸之间的角逐。
不管何家白家曾经在背后做了些什么,明面上两人都是崇政帝的亲生儿子,都是这南秦一揽大权的羿王与靖阳王。
羿王捷足先登,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掌权夺政,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虽然不是太子,但秦君璃日后若是想要夺权登位,势必要艰难上百倍千倍。
就算他放弃皇位,心甘情愿做个闲散的靖阳王,一朝得势的羿王又会不会容他日渐壮大,成为自己未来新政最大的阻力呢?
云夜在脑子里飞速的盘算着,越想越是心乱如麻,可醉酒的秦君璃依旧不放过她,一声冷笑道:
“阿夜可是要这青圆碧玉?青圆碧玉乃是神武帝当年留下的古玉,相传神武帝与上古女族之间关系匪浅,加上你腕上的封情丝,想必阿夜千方百计隐瞒我的秘密,就是那个神女之族——姒族吧……”
秦君璃猝不及防提到姒族,让云夜浑身的血液都往下沉,沉到脚底,再从脚心的伤口悉数渗入那冰冷的雪地里,不留一丁点的热度。
姒族——不为世人所知的神秘氏族,九州大陆的最后一支上古女族,拥有乱神之力的神女之族,一旦加诸其身的秘密悉数展开,在这千疮百孔的南秦,又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面无血色的女人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让秦君璃明白自己猜了中,果然是那个史书不载的姒族。
然而嘴角蓦然勾了笑,眼中闪过深沉晦涩的光,站在崖边的男人却是将手中的青圆碧玉对着云夜的方向一扔而去。
“原来从始至终,我在阿夜心里,什么都不是啊……”
话音随着寒风飘散,站在崖边的男人笑着向后一倒,竟然宛若天空中的落雪,就这样轻飘飘的向着崖底的黑暗——坠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