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辰摘下黑框眼镜，用手轻揉着鼻梁和双眼交合处，原本紧皱的眉头舒缓开来。

“那我就搭着你们哥俩的这股风，成为风口中的一只猪吧。”

再看时间，不晚了，何辰关掉台灯一头栽到床上。

窗外忽然起风了，“呼呼”地吹了一整晚，吹得满树簌簌作响。

但这猛烈的风，似乎也吹进了何辰的心里，甚至吹进了他的梦里。

在梦里，他仿佛又变回了中年油腻大叔，空气中刺鼻的消毒水味填满了身边每一处空隙。

依然坐在那个位置，病房最里边靠窗的位置，此时窗外起风了，枯黄的树叶被吹得满天乱飞。

何辰不敢收回目光，因为他沉静的眼睛已经压制不住一圈圈不断荡起的涟漪。

“咳咳咳……”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当何辰慌乱地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病床上的人儿时，眼泪如决堤的河水奔流下来。

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脸色苍白，带着氧气罩的女生。

女生感觉非常疲惫，半睁着双眼看着何辰，眼里满是温柔。

藏在氧气罩里的嘴角，挣扎着拉开一条向上的弧度。

“何辰……”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氧气罩中传来。

“答应我，即使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地活。不要觉得对不起我，这辈子能够遇见你，才是我……我最幸福的事。”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把何辰整个人揪住，一点一点拧着，眼前的女生每说出一个字，他感觉就丧失一分力气。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甘愿付出一切作为代价。

脑海里再次出现这一句话，但是真的可以吗？

何辰连自己都不信。

耳边心电监护仪的声音节奏逐渐变缓，何辰想说话，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只能紧紧握着女生的手，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女生手背上。

“如果有来生，我们……我们还在一起……”

女生带着深深的不舍缓缓闭上眼睛，何辰紧紧握着的手仿佛一下子消失了所有的力气，柔软无骨。

“嘀……”

房间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刺耳的长鸣。

“陆瑶！”

何辰惊叫着从床上坐起来，大汗淋漓。

急忙把身边的眼镜戴上，窗外的月光洒落到平铺在墙角书桌的数学试卷上，叠在板凳上的蓝白校服隐约可见，狭小漆黑的房间里游荡着臭烘烘的异味。

还好，还好。

何辰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重重呼出一口气。

“辰儿，怎么了？”

隔壁传来母亲的声音。

“我没事，妈，做了个噩梦。”

“辰儿，别想太多，早点睡。”

“我知道了，妈。”

这一夜，何辰再也没有睡着，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天空逐渐由深蓝变成橘黄，再变成浅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