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亲王府,一左一右绵延开去的青灰色石墙,三步台阶府门前还立着两座大石狮子,大概是因为夜明染的生辰,那两座石狮子上面还系着水晶琉璃各色的装饰物,金丝楠木高高悬着的匾额上,则是四个描金刻画大字,配着两面小巧的朱红销金小字牌,具体写的什么荷柒柒也没那个心思多看。
府门是敞开着的,还候着一溜儿的丫鬟小厮,想来今日,这邀请而来的人还不少,又都是些不熟悉路的,这才备了好些人等着领路。
荷柒柒刚刚上了一步台阶,便有一个小丫鬟脆生生地跟她行了礼,又在前面开始带路。
内里,却是很大,雪白粉墙,还有下面砌着的一圈虎皮石,荷柒柒先跟着那领路的小丫鬟向东,过了一条游廊,旁侧还有不时经过的镂空圆窗隔,上面都细细地雕着西番草花样。
正是夏季,那一路上摆着的各色奇花异草,都长势极好,牵藤引蔓,垂在假山之巅的,穿过石隙的,颜色也是不尽相同,有如翠带一般随风飘摇的,有如一圈圈儿盘着金绳的,还有些丹砂一般鲜红夺目的,隐隐地,连那空气里面都散着花草的芳馥气味。
转过游廊,又过了一处藤萝架子,再是木香棚,鹿顶耳门,这府邸里面的各处,无一不是金银焕彩秀丽辉煌的,荷柒柒一路跟着那领路的小丫鬟弯弯绕绕,好在这一路上都是阴凉地儿,晒倒是不曾晒着,就是走得她小腿肚酸麻,都快要瘪嘴了。
看看,府邸这么大就算了,选地方,那也该选一个不用让人走这么远的一处才对。
终于,那领路的小丫鬟,停在了一处月洞门前,对着她摊了摊手:“到了,小姐您进去便是了。”
娘诶,可算是到了。
荷柒柒歇了口气,这才一抬绣花鞋,从面前的月洞门里走了进去。
一进去,却是扑面而来的香风阵阵,大多是女子身上特有的脂粉香气,里面,果然是花枝招展莺莺燕燕的一片,惊得荷柒柒这么乍一看,还以为自己是来逛窑子的。
这倒不能怪荷柒柒的错觉,主要今日,受邀而来的,大多都是一些闺阁妙龄女子,夜王妃借着夜明染生辰的这一由头,非要大操大办这么一次,倒也是存了几分私心的,就是见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也是老大不小已经到了适婚年纪了,这才想了这么一出,邀请了云京一众闺阁名门大小姐们,想借机看能不能寻个称心的儿媳,好管一管压压夜明染。
只是想着这意图不能太过明显,又请了些与夜亲王府相交府门上的几位公子哥过来,稍微做个意思意思。
荷柒柒刚一走进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场子不对头,还是别的什么自带的光环,紧接着便落下了一道娇滴滴又暗含嘲讽之意的声音:“顶着一张受了家法的脸,还敢来夜小王爷的生辰筵席!”
荷柒柒斜斜一抬眼,顺着声音便看了过去,却是一个瞧着年岁稍微大些的女子,身着一袭玫瑰红织金缠枝纹长裙,高高挽着的发髻间带着玲珑山茶花珠钗,发端还点缀着鎏银南珠的珠花,眉如翠羽,肌如白雪,也是个容貌艳丽的佳人,正是镇国公府上的薛大小姐薛妙璇。
虽然认不得这人是谁,但是荷柒柒向来眼尖,一眼便瞧着了旁侧还站着的荷温婉和荷温然两道曼妙身影,当下便明白了几分。
怪不得,人家连她受了家法的底子都知道了,敢情就有两个府上的人呢。
这倒是的确,镇国公府和荷府两家,还是世交,薛妙璇是府上的独生女,镇国公夫妇怕她一个人冷清,经常会相邀荷府的两位小姐,是故薛妙璇自小便跟荷温婉跟荷温然在一起玩耍,也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手帕交。
“光明正大下了帖子,我荷柒柒莫不是怕了你就不敢来了?”荷柒柒眉眼一挑,虽然脸颊上还顶着那两道疤痕,却是丝毫没有什么扭捏羞赫之意。
笑话,她受了帖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由得她薛妙璇在这里乱逼逼个什么。
不过荷柒柒不知道的是,这下给她的帖子,却不是夜王妃的自个儿的意思,而是稀里糊涂地被夜明染给忽悠着多下了一份。
薛妙璇大概是从未真正领教过荷柒柒的性子,也是鲜少见到过这般不知道脸面的女子,只是跟着面上一恼,却是被荷温婉跟轻轻柔柔地拉了一把,这才冷哼一句偏过头去,还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当真是脸皮厚的紧!”
寻常女子,若是受了家法,肯定是大门不敢迈二门不敢出,指不定要羞愧成什么样儿呢,荷柒柒倒好,顶着那疤痕都还没好的脸蛋,还敢出席这种场合肆意张扬,这脸皮,怕是厚得有些刀枪不入了。
这园子里面人多,荷柒柒到底也不曾听见薛妙璇那小声嘟囔的一句,只是紧接着移开眼睛来,打量了周围一眼。
考虑到这天气的缘故,这园子选得倒是极好,四角各一棵枝繁叶茂长势极好的大香樟树,既能遮阳蔽日投下阴凉地儿来,还能驱赶蚊虫。
除此之外,这外围,还都置着几个刻莲瓣蓝琉璃大盘子,里面盛着方形的大冰块,还有几个拿着蒲扇的丫鬟,正扇着蒲扇,将那琉璃盘子里面的丝丝凉意给扇了过来,眼下倒也凉爽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