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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凌子清的父亲特意去街上买了好酒好菜,一家三口欢聚一桌。
父亲端起酒杯,脸上的笑容恣意展开:“儿子,来,咱们为团聚喝一杯!”
凌子清为母亲倒上饮料,三个人满含热泪的在烛光下欢庆碰杯。
“有些变黑了,更明显的是变壮了,要不是你主动叫喊,我和你爸还真不容易认出来。”母亲边说边向他的碗里夹菜。
凌子清拍拍胸脯,笑道:
“我这可不是黑,在美国很多白人都想拥有这样的肤色,象征着健康的小麦色。至于身体壮,那说明我在国外过得好。”
“这在理,身体健康最重要。”母亲放下筷子,紧紧抓住他的手,像是生怕再次分开似的。
“告诉妈,你这次回来,以后不会再走了吧?”
看着母亲慌张的脸色,凌子清露出洁白的牙齿,诚恳道:“儿子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不闻不问地离开了。”
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母亲手中。
“这张卡里有四十万,你们拿着用。”
“四十万!”凌子清的爸妈都愣住了,“这都是你在国外挣的?”
“当然,我自己还留了一半,这些是我孝敬你们的。”
老两口又惊又喜,惊的是儿子看样子在国外果真过得不差,喜的是儿子的孝心,心里一直惦记着二老。
不过,这钱他们绝不会要,一来老两口猪肉铺生意稳定,平时开销又小,并不缺钱。
二来这是儿子的血汗钱,他是年轻人,以后要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双方互相推让,直到父亲插话:
“子清,你就拿回去吧,我们就你这一个孩子,你给我们和自己用都一样,咱们家不富裕,但生活无忧,你的心意爸妈收下了,其余的就不要勉强了。”
强求不得,凌子清只好作罢,心想以后多多孝顺他们便好。
“你在国外干的是什么工作?看样子待遇还不错。”父亲问道。
凌子清自然不能将黑市拳的事情告诉他们,于是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保镖。”
老两口相互一视,再琢磨琢磨儿子现在的身材,身体很壮,的确像是保镖,于是没再多问。
“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呐,你看你去了美国,身材立马就壮了起来,来,多吃点,回国后也不能瘦。”父亲感慨。
没多久凌子清的碗里便堆满了菜,他没有拒绝,端起碗吃得干干净净。
深夜,待到母亲熟睡之后,父子俩便到二楼阳台上谈心。
父爱不同于母爱的包容和温暖,它往往有些严厉并附带着深厚的责任。
经过交谈,凌子清了解到拆迁的经过:
这五年来,整个县城发展迅速,城镇规划落实到了每一寸土地,村落的拆迁是大势所趋,凌家原本也没什么意见。
拆迁的方案有两种,一是按面积照本地价给,另外一种就是安置房。可给的安置房属于小产权,面积远不如老房大,这是一笔亏本买卖,凌家自然不同意。
更可悲的是第一种方案每平方居然只给两千五,这简直就是把人当傻子。于是两种方案都被凌家拒绝了,宁愿成为钉子户也不要贱卖。
凌子清想了想,他今天刚下大巴时正好经过一家房屋中介,黑板上写着“本地房价均价每平方五千”。
如果是这样,那的确不能签。
老爷子点上烟,手里拿着芭蕉扇驱赶蚊子,吞云吐雾道:
“四年前就规划好了,当时两千五不少了,很多人都签了。可我没有,我早就听到传闻说县里的规划过两年就会落实到咱们镇,所以我有种预感,不能签!”
凌子清点头表示明白,这些开发商早就知道了未来哪里的地皮值钱,所以先用当时的价钱诱惑村民,等拿下地皮后再重建,到时候价值就攀升翻番了。
“当时城镇规划的流言满天飞啊,村民们全都半信半疑,可当两千五的价格说出来后,有一半的人都忍不住签了。
半年后崭新的安置房又出来了,剩余的村民也不明就里地签了,他们都嫌弃自己家的老房子,说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巴不得住新房,结果就剩咱们家了。”
凌子清看着自己的父亲,他有一种直觉,还有别的原因。
“还有别的原因吗?”凌子清问。
父亲弹了弹指尖的烟灰,咧开嘴愣了一会儿,低声道: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你还没回来,儿子,我和你妈五年来一直盼望你回来,这房子和你同龄,看到这房子就看到了你。
我曾经内心动摇过,可你妈坚决不同意,她说儿子回来后不容易找到家,儿子一天不回来,这房子就一天不能拆。”
凌子清视界变得模糊,愧疚之意涌上心头:“爸,对不起!”
“没事,你这不已经回来了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父亲摆摆手安慰道。
父子俩正相谈甚欢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凌子清急忙起身。
父亲开口道:“应该是雪丽打的,你妈晚上给她打了电话,你们俩关系就算再冷淡,她也是你的妻子,她有权知道。”
凌子清嗯了一声,走进房间关上门,看着电话,他伸出手,却在半空悬停住。
一瞬间恍若隔世,从结婚到现在,他们一次电话都没打过。五年时间,一丝音讯都不曾联系,感情淡得犹如空气。
不,是连空气都不如。
感情就像衣扣,第一颗扣错了,往往只有到最后一颗才知道。
可凌子清觉得自己没有扣错,因为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扣子,确切地说是连衣服都没有,皇帝的新装罢了。
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话,靠近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