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看到此时的秦朗虽然表面兴致缺缺，但那双眼睛里却隐藏着一抹狡色。

跟着老道这么多年，秦朗从没听老道提起过这些。即便有时秦朗有心追问，老道也是避而不答。谁知道老道今天主动提起，秦朗当然要掏掏老道肚子里的存货。

孙万吉冷哼一声，也不多言，宽大的袍袖一甩，伸手就将桌子上的一只小茶盅拿在了手里。只见那略有些枯槁的手掌骤然攥紧，随着握拳的手指逐渐收缩，一撮撮粉末顺着指缝洒在了地上。

秦朗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若说将茶盅捏碎，他也可以办到。但如果是单靠手掌将茶盅硬生生的攥成粉末，这就跟力量无关了。因为就算你的力量再强，也无法精确控制手掌的每一分肌肉，即便可以控制，也不可能细致的犹如碾盘一样，将硬瓷碾末成粉。

这就是内功？

也难怪秦朗会惊讶，毕竟自他认识老道起，老道也从没展露过如此功夫。秦朗一直以为老道只是一位略懂养生，略懂风水，略懂相术的一个还算和蔼的老头儿，谁知今天竟突然变成了一位神秘的武林高手。

若是让孙万吉知道他在徒弟心里一直以来都是这种形象，恐怕会被气的吐血三升……

孙万吉小小的露了一手，本来正等着徒弟满脸钦佩崇拜的恭维一番，谁成想秦朗竟不死心的细细观察着地上的粉末，在确定是真的以后，又摆出一副无比谴责的嘴脸。

“师父，您…您太不厚道了！”秦朗痛心疾首，仿佛一个被骗了棒棒的孩子，“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所以师父对徒弟都会留一手，可您…您这岂止是留一手，简直就是糊弄人啊！”

孙万吉气的嘴角直抽抽，恭维的话一句没听到，反而得了一个“糊弄人”的评价。

“我…我糊弄人？你个驴小子，站那别动，看我不打死你！”

孙万吉撸起袖袍，抄着戒尺开启了追杀模式。

眼见师父恼羞成怒，秦朗早有预料，边躲避着老道的攻击，边不服气的道：“这么高深的功夫，您到今天才让我知道，这还不是糊弄人？”

和老道相处这十几年里，秦朗一直很尊敬老道，一方面因为他是自己的师父，一方面也因为他是个老人。但若是碰到师徒俩起了分歧的事，秦朗一般还是比较坚持原则的，不会因为老道是师父就言听计从，说白了就是有点倔，恩，有点驴……

今天这事嘛，秦朗倒没认为老道是故意藏私没教他，但老话说的好：会哭的娃儿才有奶吃。他若不表示表示心里的不满，又怎能探出老道的底儿？

老道也不是真想揍秦朗，就是有点被气着了，追了没几步就气哼哼的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秦朗试探着靠近老道几步，见老道没有动作，这才又觍着脸道：“师父，您刚才这一手，到底是…是怎么练的啊？”

孙万吉吹胡子瞪眼的跟秦朗对视了半天，见秦朗依旧是那副死皮赖脸的模样，倒也没了脾气。眼睛撇了撇桌上的茶杯，秦朗马上福至心灵的拿起茶壶续了一杯，恭恭敬敬的递到孙万吉手上。

孙万吉小尝一口，睨着秦朗道：“真想学？”

秦朗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孙万吉沉吟半晌，这才喟然一叹：“不是师父藏私不肯教你，实是……罢了，你不是一直好奇师父的箱子里装着什么宝贝吗？明天早点过来，你想知道的师父都告诉你，包括为什么师父会来到这荣华村。”

老道所说的箱子一直放在老道的床底下，不过秦朗从没见老道打开过，有很多次出于好奇他曾想偷偷的打开看看，但都让老道给制止了，这也就使得这份好奇心越来越重。

秦朗愣了愣，心中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却有一丝不安。

“师父，您……”

老道摸了摸秦朗的头，眼神充满慈爱的道：“去吧，去开你的破算命摊。记住师父的话，进了高中就不许干这个了。你父亲说的对，这个东西涉及深了会影响你学习的，若你真的喜欢，当个兴趣爱好就行了。”

走出老道的木屋，秦朗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站在门口满脸和蔼笑容的老人。不管是那玄之又玄的内功，还是那个他垂涎已久的宝贝木箱，按常理说现在的他应该开心兴奋的手舞足蹈才对，但不知怎么，心里的那一丝不安却越来越严重。

等秦朗的身影消失在有些崎岖的山道上，老道站在门口默然良久，忽然轻轻一叹。

“昨日开满树红，今朝落万枝空。滋荣实藉三春秀，变化虚随一夜风。物外光阴元自得，人间生灭有谁穷。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