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汐揉了揉眉心,想着云锦闲适的模样,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在这里为他的事心思竭虑,他倒好,整个人压根当做不知道,看书做饭,一如往常,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也不管三界如何打量他,外面的消息都传到她耳朵里了,她不相信云锦会不知道。
说到这儿,她不得不感慨,都说自从她爹爹掌管魔界一来,仙界就极其空闲,现在一见,果不其然,不闲还会有空嚼八卦。这几日,传到她耳朵里的就各种各样。
一说,东海三公主既然已经诞下龙蛋,二殿下迟早是要封她为正妃。
一说,这些日子过去,二殿下连封传音符都没传过,只怕心中十分不喜这东海三公主,封妃怕是悬。
一说,传闻,东海三公主这胎乃是设了计策才怀上的,因此,才极不讨二殿下的欢心,是以婚事没完成便来仙界,美名其曰是为了小公主,实乃是躲避东海三公主,所以这妃位悬之又悬。
又一说,二殿下一点动静也没有,莫不是心有所属打算抛妻弃子?
…………
莲汐想着这些传言,又是一阵头疼。
莲汐拢了拢衣裙,悄悄打开房门,夜风习习,轻轻拂过她的面颊,连带着那丝烦闷也消散不少。莲汐抬眼看了看隔壁厢房,果然,明亮如昼,云锦还在修炼,莲汐不由得漫过一丝心疼,几近一年的岁月,云锦白日照料她,夜间修炼,虽说魔界之人修练起来数万年不吃不喝不睡乃是常事,可她心里还是漫过丝丝心疼,如细针般一针一针密密麻麻地刺入她的心脏。
以前青枝她们为她死去时,她也恨过自己这拖累别人的身躯,那时她想的是什么?是躲在魔界那张结界下的壳子里,再也不愿连累他人,可现在,看着那刺眼的光芒,她愿付出任何代价换下这幅残废的身躯,从壳子出来,变强,有朝一日,也能挡在云锦身前,哪怕只是一支箭,一把刀。
莲汐缓缓收回眼神,云锦虽在修炼,可他神识并未收回,不能再扰乱他修炼了。
莲汐慢慢抬起脚步,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微凉,正好吹吹她繁杂的思绪。一步一步缓缓向前走,离寝宫越来越远,恍惚间,一抹雪白从前方掠过,莲汐一惊,忙上前追去。夜晚看不太清,近了才发现,这雪白的影子竟是小白,四只小短腿不紧不慢的向前跑去,莲汐心下疑惑,小白何时对仙界如此熟悉。
掩下心中疑惑,莲汐轻手轻脚的跟着小白,穿过廊坊假山,亭台楼阁,越走越偏,最后小白停在一面墙壁前,墙壁上嵌着一扇小木门,小白四处看了看,莲汐藏身在假山后,心中疑惑更甚,小白的身份成迷,从崖底到现在一直陪着她,连化形都不会,又是如何来到仙界的?
又是如何对仙界的环境如此熟悉,要说是这些时日来回蹿哒,她可不信,除非,小白它在落崖前来过仙界,不但来过,应该是对仙界极为熟悉。
可她并不记得小白是如何来到崖底的,小白前肢蹭开木门,木门“吱呀——“一声开出一条缝,小白慢慢挤出木门,莲汐忙跟上,透过门缝盯着前面那抹小小的影子,待行过一段距离后,莲汐才打开木门,悄声跟了上去,小白跟了她几万年,早已开了灵智,今夜这般必有缘由。
莲汐扫了眼四周,前方是个不小的湖。莲汐陡然想起唯一一次出宫那夜,宫前似乎也有这么一方湖,看来这木门便是永乐宫的后门了。
眼看着前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莲汐忙迈开脚步追了上去。她第一次来仙界,对这里的环境极不熟悉,一面要小心隐藏自己,一面又担心仙界的守卫,可大约跟了一个时辰,连个守卫的影子也没见着,莲汐心下一想,这里是仙界,仙界四方天门都有仙障护着,想来没有守卫也是正常。
七拐八转后,莲汐一愣,眼前竟是一堆乱石,不大,摆放的极为杂乱,而小白已经不见了踪迹,极有可能已经进入这乱石堆,莲汐仔细看着这堆乱石,只觉无比熟悉,细细想来,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迷蒙中,抬起一只脚迈进乱石堆。
方才还是几块的乱石,此时竟生生不息绵延不绝,完全看不见边界,莲汐再怎么不会术法,也晓得自己这是闯了阵了。
眉色一抹凉寒,看着继续不断衍生的乱石,莲汐试探性的向前迈出一步,果然,四周乱石立刻移形换影。莲汐心想,这堆乱石好在只是困住自己,她没什么优点,好在耐性不错,师父不曾教过她阵法,自然她也不会破阵,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阵极为熟悉。
莲汐抬眼,眼眸微眯,细细打量围绕在身边的怪石,不消说,迈一步了,只一个转身,怪石便斗转星移换了位,莲汐观察许久,这怪石已然换了千百种位置,闭上双眼,只觉身在广袤洪荒之中,山石杂乱,移形换影,一刻也不停歇,快的让人抓不住,只能看道模糊的残影。
莲汐不自觉上前一步,右肩忽然传来一阵刺痛,睁开双眼,一看,肩部的白衣仿佛被利器割开,破口极为整齐,白衣渗出鲜红的血迹。莲汐微皱眉头,眼眸陡然一凌,身躯快速向右移开,一块飞石从后方左侧袭来,速度之快,眨眼消失在前方。
看来这石阵并非不伤人,莲汐凝起精力,放轻呼吸,感知四周的气流变换。
身后气流虽瞬息万变却没有近她的身,莲汐小心提防,一股戾气从正前方袭来,正对莲汐面门,仿佛把莲汐当做死物,莲汐眉头一皱,身躯微弯,那股戾气从莲汐面门堪堪滑过,涌向地面,戾气所到之处,裂痕骤现,乱石纷飞间,那股戾气渐渐变慢,忽然,由缓如急,一个转弯,急急转向莲汐,这变化发生的极快,莲汐避之不及,戾气穿过莲汐的琵琶骨,一口腥甜涌上喉咙,鲜红的血液喷向地面,一瞬间便被青石板吸收殆尽,乱石阵顿时风起云涌,戾气横飞,时而凌厉,时而随意,眨眼间,四面八方不知几何的戾气如同天罗地网般围住莲汐,让她无处可逃,在这戾气横飞的石阵,莲汐衣袍翻飞,发丝飞扬,右肩鲜血依旧不停的渗出,染红大半身躯,左侧的琵琶骨被穿透,苍白的唇角染上一抹血色,可那身躯却稳稳的立在中央,百折不挠,如莲花般圣洁。
在这密不透风,连只苍蝇也飞不出的戾气包围下,莲汐逃不掉,她就这么站在那里,唇色因鲜血的缘故,多了抹艳色,眉眼间一片淡然,戾气犹如离弦的毒箭,飞速向莲汐袭来,密不透风,汹涌异常,只怕就算莲汐是个石块,也会变成粉沫。
风静云止,四周一切如常,碎石满地都是,莲汐站在中央,犹如破布娃娃,一身上好的白衣再也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这少一块,那少一块,裸露的肌肤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伤痕,深可见骨,却又极为细小,鲜血顺着伤口不停的外渗,顺着指尖凝聚成珠,血珠一颗一颗如断了线的珠帘。
莲汐眼眸空洞,似是感觉不到疼痛,良久,手指才微不可查的动了动,眼眸慢慢有了焦距,而后,那乌黑的瞳仁涌出水雾,越来越多,终于汇流成滴,顺着血污的脸颊流了下去,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同时,永乐宫内,小白猛然惊醒,跳下软榻,向前飞奔,寝宫的大门“咣当——“一声被无形打开,这声音太响,在寂静的夜里犹如惊雷般,云锦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利剑出鞘般凌厉,身形一换,人已经出现在门口,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隔壁打开的房门时添了抹嗜血,小白不会无缘无故造出那么大声响,生怕他听不见,除非是汐儿出事了。
想到此,云锦忙找寻小白,眼睛在撇到前方快速飞奔的身影时,灵气微动,捏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