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八医院啊”。
“想个办法,在医院住下来”。
“啊?”
廖一凡再次来到了市八医院。他向着熟悉的南区大楼望了望——一天前他还在这里,送走了生命中最后一个亲人。
十几岁就见惯了生死的人,不知为何,竟然还会在心中有一丝不舍。他深吸一口气:感情是令他憎恶的东西,这是软弱的标志。死亡就是灰飞烟灭——这个词,他强迫自己记着,这么多年。
推门进去。
周斌一条腿上打着石膏绷带,正斜斜地靠坐在病床上。
这小子对自己还真舍得下手!廖一凡有些惊异,心中又好笑得很。
病房是独立间,一个穿着长黑风衣的人背对着门跟病床上的人在说着什么。可能因为病房太白,床前的凳子又太小,那个黑色背影显得愈发高大深沉,使得整个画风看起来有些不太协调。
周斌看到廖一凡进来,赶紧招呼:“老大,这是楼总。你说巧不巧,我们是同行,刚聊了最近投资的几个项目呢。”
楼天宇站起身转向廖一凡,谦和地点了下头,整个黑色的身影遮挡了本就不大的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洒在他身影的四周,扑面而来的气场强大到让廖一凡不由自主地挺了挺直身体。
廖一凡扬起目光扫过去与他对视的那一刹那,浑身的毛孔瞬间冰住:他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这个人,脑海中刷刷地浮现出几张熟悉的少年不同表情的面孔,他是……凌峰?!
那双眼睛平淡地看着廖一凡,他的面容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温和地对他说道:“廖一凡?我是楼天宇,叫我Kent吧,很抱歉撞伤了你的员工,该我付的责任我不会推辞,需要我做的事我也会尽力。希望你们多多包涵。”说完他又向周斌的床那里欠了欠身,以示自责。
周斌有些不好意思地赶紧客套,“没事没事,也是我自己不小心。”说完,对着廖一凡使了个眼色,又使了一个,然后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意思是:我这事儿可是替你办的,人家如此诚恳,咱们本来也不是为了讹人家,有什么话你想说的就赶紧说吧。
楼天宇听了周斌的话,又微微笑了一下,“强将手下无弱兵,周先生绝对是个投资界的奇才,我们谈的正欢呢,约定等他出院了再好好找机会聊。”
廖一凡听着耳边的声音,近在眼前却又无比遥远。
楼天宇……
他盯着面前那个正在讲话的人——喉咙口好象被一种突然涌上的激动堵住了,茫茫人海,如果真是他,该有多好!
这么多年了,就算同一个人,形容间也是会有些变化的吧。他眉骨高了些,上面有了道疤痕。脸胖了些,好像整个人魁梧了很多。他神色是平和安稳的,但他的眼神里闪烁的犀利的光,和那种扑面而来的桀骜不驯的气场,却又如此熟悉。
是他吗?不,这个讲话的人如此温润平和,绝对不是那个时而阴郁霸气时而开怀明快的少年!
他好容易回过神,“楼天宇”,他喃喃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你……辛苦了。”
廖一凡没有改过名字——这个城市没有人认识以前的他。眼前这个人如果真是凌峰,怎么可能对他这张脸、这个名字、这个人,如此这般全无印象?!
楼天宇又轻笑了一下,看了看眼前的人,好像不知他为何有些失态,但仍温和地说道,“廖总,我们也算相识了,今天我还有点事,我们改日再约时间好好聊”。
“好,我们再约,今天……谢谢你了”。廖一凡伸出手与他一握,握住他的那只手,紧实而有力。一瞬间,他的心中又闪过一丝似曾相识的疑惑。
楼天宇向病床上的周斌点点头,身体微微侧过廖一凡,打开门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