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醉月。
“为什么?”
另一个活人接话了,重复了一遍问题,同样淡淡地答道,“没有什么为什么。”
答话的是个少女模样,一身白衣白裤白斗篷,除了胸前点点红色的血点,看起来那么的单纯素洁,就跟她的长相一样。但这看似纯洁多情的面孔,说出来的话语却是那么地残忍冷漠。
这,是假扮天命魔君的少女,魔门的圣女。
“没有为什么?”
沈醉月站了起来,冷冷的脸微微有些抽动,“张仆死了,翼仆死了,紫嫣楼六十六人全死了,就连老冯......这就连个为什么都没有吗?”
“朱雀宫宫主,你这是在质疑圣君的决定吗?”
那少女毫不示弱地也站了起来,“死了几个宫仆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回一次过将道门三派的掌门和佛门六宗的方丈全都灭了,就算全部死光,也是值得!”
“那就算是我和寒鳞死了,也是值得?!”
少女微微侧头看了看旁边不作声的第三人,然后回望沈醉月,一字一句地答道:“为了圣门,任何人都一样。”
“南宫零露,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圣君没有来,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我们来消灭佛道九大高手,是不是?!”彩衣下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南宫零露耸了耸肩,答道:“是。”
“你这个骗子!”
沈醉月那冷冷的脸瞬间破冰,满满的怒火令那绝美的面容带上了狰狞,彩袖一卷,朝着少女便是凶猛的一掌拍去。
“砰!”
一声脆响在幽寂的林子里格外响亮,泛泛传开的回音甚至震落了枯枝上的碎雪。
两个身影各退三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南宫零露望着惊讶得瞪圆了眼睛的沈醉月,甩了甩微微发麻的右手,冷冷笑道:“我的好姐姐,你不会真的天真到以为,我跟着师尊整整十年,还一点皮毛都学不到吧?”
“你——”
沈醉月刚想再上前,举起的手便被人从身后紧紧的抓住了。
寒鳞走上前来,虽然身上那套面料高档、针绣细腻的青绿劲装现在已经残缺破烂,但那张略略显脏的脸上的仙气却仿佛回来了不少。
“‘鲲噬大法’和‘灭香摧手’,你都学透了?”
寒鳞微微笑着问道,但聚起了真气的双手却让这笑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我的好哥哥,你也太看得起小妹我了。”
南宫零露换上一副天真可爱的少女面孔,伸出小指头比了比,狡黠地眨了眨单眼,“跟师尊相比嘛,我就只学了那么一丢丢。”
“那你之前救我们时的以气御空怎么解释?”
“呵呵呵呵......”少女笑得枝招展,“我用白色纱巾做了个伞绑在腰间,从城墙上跳下来,他们抬头看着,和雪混在一起,当然就发现不了啦。至于把你们从舞台上隔空抽走嘛——”
南宫零露从手里翻出两根透明的蚕丝细线,轻轻晃了晃,线端的小勾子闪闪光亮。
“哈哈哈哈......”
寒鳞扬天大笑,刚才浮现的杀气一扫而空,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你这小骗子。”
同样的话,寒鳞嘴里出来竟然有点爱怜和欣赏的味道。
话毕,那青绿的身影便转身离开,潇洒地隐入了重重的树影当中。
沈醉月脸色数变,最后也不得不冷哼一声,甩袖转身,大步离去。
林中只剩下了一个活人。
“噗!”
一口浓血喷在了洁白的雪地上。
南宫零露终于忍耐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秃驴!贱人!噗——”
一边骂着,又喷多了一口。
一连吐了三口浓血,胸中的郁结终于稍减。
本来之前受了玄悲一掌就已经受了重伤,刚才又和沈醉月拼了一掌,好不容易硬撑到现在。少女实在扛不住了,仰头便躺倒在雪地里,绽起朵朵琼。
仰头看着天空,银色的月亮看起来那么的孤单,就像自己一般......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声响。
“喵——”
一只毛茸茸、胖乎乎的白色猫咪从树后跳了出来,紧张地四下张望。
“小狐狸,过来。”
南宫零露躺在地上,招了招手。
那白猫果然听话,扑腾着肉嘟嘟的小脚飞奔过来,一个劲地往少女颈脖上蹭,还伸出那刷子似的小舌头在少女脸上猛舔。
“呵呵呵......别舔别舔,磨皮呢!”
南宫零露乐得呵呵大笑,抱着猫咪死命地搓揉它软绵绵的胖肚皮,“刚才打架把你吓怀了吧?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要待在原地乖乖地等我,怎么老是不听?”
猫咪没有答话,反而好像突然醒起了什么似的,从少女怀了挣脱出来,跑回到树后。
不一会,猫咪再次从树后出来,嘴里多了一支,一支红艳艳的鲜。
“梅!”
南宫零露大喜过望地接过那,狠狠地嗅了嗅,又抱起猫咪亲了又亲,“还是你对我最好,记得我最最喜欢就是梅。”
少女又躺回雪地里,怀里抱着白猫,手上弄着红梅,自言自语地说道:
“小狐狸,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吗?我娘也是喜欢梅的,她人长得也跟梅一样漂亮。她还教过我唱梅的歌呢。你要不要听呀?要啊?那我就再唱一次你听吧。
怕愁贪睡独开迟,自恐冰容不入时。
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瘦雪霜姿。
......”
轻柔的歌声,在林中飘荡。
地上——
红的是血,红的是;
白的是雪,白的是猫,白的是人。
美丽得,就像是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