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摇了摇头,还是不舍得当掉这护身符,可肚子里的饿虫又不争气地“咕咕咕”地响了起来。
......
月黑风高。
在北方早已是宵禁,人迹寥寥的了,但在这江都府,却恰恰是烟最灿烂的时分。
李复在巷子深处,依着墙角,干涩地吞咽着嘴里的馒头。江南多用稻米,而不是小麦,做出的面食的确要比北方的窝窝头来得要细腻好吃,就是价格有点贵,兜里仅剩的两个铁钱就换了两个娃娃拳头大的馒头,全塞下去也只是暂时止住了肚子里的叫声。
从巷子望出去,紫嫣楼就在街的对面,红光堂堂的大门敞开着,龟奴和小二伺候在两旁,门前的行人络绎不绝,衣着豪奢华丽的富家公子,还有长衫仕巾的文人诗客进进出出,偶尔还有几个喝醉了酒或者付不起钱的白食给人架着扔到街面上。而大门后面,阵阵莺歌燕语,夹杂着酒香、菜香、脂粉香,简直让人望眼欲穿。
紫嫣楼虽然说是个楼,但其实是一个大院落群。前面的主楼自然是最最核心,也是整个江都数一数二的风月场所,而后面的部分则包括各位姑娘、婆子的住所,出名的几位当红姐儿还有自个独立的小院,另外就是杂役的住所和餐厨、储物的院落了。
纵身、上墙、落地,悄然无声。
和热闹喧天的前院相比,现在眼前这一片杂役的住所寂静地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黑灯瞎火,毫无人迹。
李复进得院来,却毫无头绪从何查起。但想着绑人藏参,总不至于往人来人往的地方去塞,总得是阴暗无人的角落去藏,所以借着前院传来的微弱光线,沿着杂役的房子,往院子深处一路摸排过去。
忽然,背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和说话声。
一个鹞子翻身贴上屋檐内侧,紧紧地贴住上面的过梁。
“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给妈妈发现了,又得挨罚了。”一个小侍女拖着一个啼啼哭哭的同伴,恰好躲到了这房檐下。
“呜呜呜,我......我也不想的,但他,他......”另一个小侍女不住地用袖子抹着眼泪,想哭又不敢大声地抽泣着。
“唉,那个姓徐的狗屁校尉不就凭着他是齐王的侄子才在那充大头鬼嘛,还将军,将个屁军!听说今天白天在北门那跟人干架了,还吃了亏,所以才到我们这来发脾气。来来来,让姐姐看看,那么重的一巴掌,真是想打死人啊?还疼吗?我给你吹吹。”
“呜......疼!我就是上酒上慢了点点,就打了我这么一巴掌,让我还怎么见人呀?”
“噗嗤!哈哈,你见不见人有什么要紧,你又不是四之一,紫嫣楼还烦不着靠你来见人开门呢。别哭了,咱们到后厨去转转,看有什么好吃的。脸上挨了揍,好歹要从肚皮上补回来。”
“真的,姐姐?你能带我到后厨去?”
“那是当然。告诉你啊,后面那个姓范的小子,看着姐姐我都流哈喇子了,就上次......”
两个小侍女边嘀咕边走远了,李复才翻身下来,一拍自己的脑袋:笨啊!无论哪里藏人,总得吃饭的嘛。
两个时辰过去......
树下的厨房里烟熏缭绕,各种美食流水般地端出,扑鼻的香味对于一个只塞了两个小馒头的胃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肚子里的咕咕声不知第几次地再次响起了。坐上树上李复无奈地把腰带再勒紧了一圈,但眼睛却丝毫不敢放松。
正当吞着口水的时候,李复似乎有了发现——
一个来领餐的人,虽然装扮和其他来来去去端盘子的仆人侍女大同小异,但行走如风的姿态,还有鼓胀地像是要撑破袖子的结实臂膀,都显然是个习武之人,而且不会太弱。更可疑的是,他领走的竟然是一份粥食。按理说来这种销金窟,即便不是大鱼大肉,也不会只叫上一碗白粥来委屈自己。
看着那人往前院相反的方向离开,李复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怀疑,悄悄地坠身下树,贴着丛的阴影跟了上去。
那人七拐八拐地绕过各个照壁、长廊,越走人越少。然后到了一个黑乎乎的院子门前停下,有规律地敲了几下,院门静悄悄地开了。又一个仆人打扮的脸伸了出来,警觉地往那人身后扫了一遍,接着侧身让开。待两人一起进了小门,便又静悄悄地关上了。
李复不敢怠慢,立马从阴影了弓身摸了过来。院门自然是不敢开的,但不到两人高的院墙倒是不难。
蹲膝,提身,起!
李复跃过院墙,视野里一片黑,只有一动不动的假山、草、房间、池水,没有灯光,没有声音,也没有——人!
只在数息之间,两个大活人就这样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