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段旅程，实在可当“岁月静好”四字。

今日行过一片油菜田，满目黄绿相杂，生意盎然。只是陇上羊肠小道，仅容一车通行。

“前面的大哥，麻烦让一让。”忽听得马夫高声喊道。

师叔本倚着车壁小憩，闻声猛然惊醒，却缓缓打了哈欠，伸个懒腰，半眯眼看我。

我回看他，而他久久不将目光移开，两人竟是疑惑地干瞪起来。

“方才怎的了？”师叔问，依旧盯着我，说话时，只嘴巴动了几动。

“我听马夫喊借过，应是路太窄，被人挡着了。”

“噢。”他闭上眼，继续靠在车壁上打盹。

不料猛然一记急刹。

“怎的突然停了？”我边问，边走出马车，却见一匹枣红骏马横立，全将小路堵死。

马蹄没在丛中，来回踩踏，似按捺不住的模样。

但看向马上之人，我不由地一惊。

马上竟是一女子，通身着靛。斜襟短褐露脐，短裙不堪蔽股。

实在是……伤风败俗。

她对我们视若无睹，只顾俯身安抚她的马。身上银饰随她动作相撞，叮铃作响。

“小妮子，快让开。在路中央骑马玩？要不是我机敏，你马早该受惊颠你乱窜了。”马夫胖着嗓门急叫。

她并不回应，只慢慢直起身，侧坐在马鞍上，面对我们。她的肤色极白，唇色却鲜红欲滴，看来颇为诡秘。

我本想开口好言相劝，但她眼神与我交会的刹那，竟似魔怔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她收颔横眉，凌厉地盯着我。我从未见过这样凶狠地眼神，无论是生气时的师尊，还是剑已出鞘的白虹师叔，都不及此。

我忘了本要说什么，只是猛地吸了一口气，觉心头好凉。

脑子里却莫名浮现这样一幅场景：

满堂烛光跳跃，房间却依然漆黑一片，唯见她侧卧中央，手执一枚银白酒樽。轻抿移樽，樽沿覆了一层血色的胭脂。神情依稀。

“又怎么了！”师叔也下了车。我这才回过神，回头看师叔，他也是愣着了。

“白虹，”马上的女子轻轻跳下地，缓缓向师叔走去，“久违。”

“你是谁？我……不认得你。”师叔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呵。”女子停下脚步，冷笑一声，却又瞥我一眼，问，“上清弟子？”

“秋水。这女的是个疯子。”我正想应答，师叔却拦在我面前，回头与我耳语道，“等会莫要与她说话。”

我却是一头雾水，只觉这女子，绝不简单。

“今日，又妄图取我性命？”白虹狂傲道。我见他侧脸的嘴角，扯出一丝笑，一如平日自负的模样，胸口起伏却异常得快。

我想起方才与那女子时，她眼底的杀意。莫非这女子颇为厉害，连师叔也觉为难？

她反是一笑，欲答话时，却又被师叔抢先一步。

“动手吧。今日情况特殊，我不用剑，姑且让让你。”

女子却无动于衷，依旧站在不远处，片刻才笑道：“你怎知我要动手了？”

师叔也回以一笑，道：“每日与你们这些不自量力之徒动手，我也觉无趣的很。”

但师叔却更为紧张，不断地活动指节。

难道师叔怕的，正是她不与他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