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味同嚼蜡,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翌日,惠帝案头多了一封急件。他拆开一看,当即拟了圣旨,派岐王同祁珏并一众骑兵赶往京郊。
原来,千里之外的月落王子即将抵达京郊。
大昭西至玉山,南及诸岛,东临滨海。三方小国小部,皆以大昭为首。唯有北方匈奴,嗜杀成性,不开荒垦地,专以烧抢为业,每每侵扰大昭疆土。北方地势辽阔,且有无垠荒漠,地势所限,大昭屡次受创。
而翻过匈奴占领的地方,就是月落的领地。
月落王子此次前来,意义极重,惠帝亦十分重视,遂颁下圣旨,在长信宫摆下筵席,替月落王子及使臣接风洗尘。
命令立即传遍朝堂宫闱。少顷,萧解语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不待内侍通报,便已盈盈拜倒在龙案之前,以首叩地:“父皇!儿臣深知父皇交好月落之意,故不敢有任何异议,儿臣身为公主,理应为两国邦交考虑。但此去月落,再与父皇母后相见无期。儿臣只希望父皇能予儿臣一次自己选择的权利。”
她抬起头来,眼中已有泪光:“还望父皇应承。”
我恍然大悟,难怪她在猎场时说惠帝要把她嫁到蕃国,原来她早已知晓此事。
惠帝先是一惊,随后不动声色地搓着指头。
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终于,他起身上前萧解语,拍了拍她的手,叹息道:“吾儿大义,父皇岂有不应之理,只是……”
他顿了顿,问道:“你要如何选择。”
萧解语擦去眼泪,眉开眼笑道:“儿臣只求儿臣嫁与之人,德行端正,能真心爱护儿臣,除此别无他求。”
惠帝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吾儿即便不来求朕,朕也会为吾儿考虑。”
他的眼睛骗不了人,那是一个父亲看女儿的眼神。
作为一个皇帝,惠帝是勤勉的,作为一个父亲,他也是合格的。但他先是一个皇帝,而后才是一个父亲。
我明白,萧解语亦明白。所以她从不恃宠而骄,即便心有所属,也不违抗惠帝。
我的心有些疼,为她的隐忍而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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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一行人是夜间抵达燕京的。惠帝体谅王子劳累,遂令他们直接下榻驿馆,洗去一身风尘,稍作休整,待第二日再入宫觐见。
这夜萧解语并没有回公主殿,而是同我宿在了西殿中。
我俩躺在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各想各的心事。
眼前是雕花的床顶,外罩一层绣着朵朵梨花的纱帐。梨花朵朵,倒是栩栩如生,娇艳至极。
但是,梨花再美,也不及腊梅芬芳。
梅花,梅花。
满城尽是梅树香……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句话,我一惊,猛一晃头。却见萧解语的眼神空洞,不晓得透过纱帐,看向了何方。
我忍不住伸手握住她放在被子上的手,轻声唤道:“解语?”
她愣愣地收回目光,眼神呆滞的看着我。良久,一滴晶莹滚烫的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我伸手把她搂进怀里:“若心里难受,就哭吧。西殿只有我和小芷,你哭了,也没人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