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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头一看,原来才是家鸡见月色皎洁,便以为是天亮了,所以就打鸣报晓。
莲庄的家鸡尚未完全驯服野性,笼子自然装不住。因此索性就在粮囤外墙上,伸出两节木椽来做鸡窠,这倒也省得黄鼠狼、夜猫子晚上偷腥。
“还真是有法子。”井川心里不由暗叹道,转身就往码头去了,结果刚到就见着季尤提着竹篮等在栈桥了。
季尤大概刚洗过澡,头发也就简单地扎成一束垂在腰后,凉凉月色衬得她身影有些缥缈。
她见井川拢近身前,便揭开纱盖从竹篮里端出一只碗来,嫣然笑道:“真是好巧呀,刚给执事大人送完膳食,正打算找你呢,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了!”
井川接过碗来细一瞧,正是碎叶车前子粥,用的是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的粳米。
不等他多说什么,季尤又往他手里塞了只勺子,轻声催促道:“庄主快吃吧,连执事一会儿还找你呢。”
“不急。”井川尝了一口粥,软软糯糯的很香,“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全名呢。”
“哎?庄主怎么突然问这个?”季尤有些不解,想了想然后道,“季书芸。”
两人站得有些累了,便席地而坐;栈桥久晒,到晚上还有些温热。
井川觉得【书芸】这个名字挺好听的,就问她是不是出于连子辛之手。
季尤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她说她负责连子辛的起居饮食,闲的时候便喜欢翻一翻书简,所以执事大人便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过了一会儿井川忽然想到,这命名不是父母本分么?怎么会是连子辛取的?便问她其中缘由。
“饿死了,初到莲庄的那年饿死了”,季尤闻言颤了颤,抱着膝盖声音越来越喑哑道,“当时栀子开的正香……我记得特别清楚……”
呃,井川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自己闯了大祸,顿时就傻眼了。他见季尤抱着双腿缩成一团,小小的一只,心里就有说不出来的心疼。便随即揽过季尤的肩膀,让她伏在怀里,不一会儿怀里便传来淅淅沥沥的哭声。
少时偏孤,人生就缺了一抹彩色,世间温情便无处从说。想来就这么个小姑娘,能忍着双亲倒毙的痛楚,还以微笑面对世界,确实坚强的有些让人可怜。
念及于此,井川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季尤脑袋,但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出来。
玉绳低转,流年偷换。
眼见着月色清寒,人定时分就要到了,怀里的哭声也逐渐轻了。
这时季尤忽然意识到自己被人抱着,猛地一口咬在井川肩膀上,然后爬起来就往庄子里跑。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栈桥上响起,惊得家鸡一哆嗦,险些掉下房梁。
井川甩着膀子揉了揉痛处,斜眼却看见季尤又回来了。
道歉?
哟,这么温柔的嘛——
“把碗还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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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晚风信信,灯影渺渺。
连子辛正在书案前打坐,忽然睁开眼道:“庄主请进。”
门外正打算敲门的井川心中一惊,然后就只好推门而入。他见连子辛跪坐堂上,而安然无声,便试探地问道:“先生——好些了么?”
“无妨。”连子辛摇了摇头,神情淡然道:“请庄主具化法典。”
井川闻言便闭上眼,将魂力全部凝练到脑海之中,使领主法典逐渐显形具化。不一会儿,领主法典便化作一粒白色的光点钻出了井川的眉心,然后在他的魂力牵引下,渐渐飘向了书案。
竹窗新月下,青灯几案前。
领主法典化作一卷古简,如三月冰雪初融,缓缓展开。
“庄主,修丹随你多时,已然神合。”连子辛见井川此次具化比较流畅,神色便稍缓了一些,然后悠悠开口道,“可以接触法典了。”
井川依言照办,便把忽律修丹放在了竹简的中央。
他刚松开手,这修丹就猛地弹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似的,然后就悬停在竹简上方两寸高的地方不动了。
过了半晌,井川忍不住好奇,便向忽律修丹摸去,并伸出了一丝魂力,打算激活领主图鉴来探查修丹此时的状态。
不料,刚才还宛若处子的修丹,竟突然炸开了,光芒四溅。就像水库决堤似的,魂力波动一浪高过一浪,疯狂地拍打着井川的神经。
此时,连子辛直起腰来,跽坐欠身,轻声念道:
“挹将北斗,霖泽九州。”
话音刚落,修丹光芒陡然增强,强烈的闪光像山崩一般填满了井川的视野,整个书房眨眼间就被白光吞噬了。井川失去意识之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
连老头儿,你特么又不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