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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些布置毕竟也不是全无破绽,想裁抑纪柏棠固然不妨笼络天策,但宁王也不愿意天策军成为朝廷在帝都唯一可以倚靠的兵力,因而想了一策。一来为了扭转战局,确保帝都根本之地,二来也是为了不给冯聿林扩军以口实,朝廷连颁诏旨,命各地督抚火速率师勤王。诏旨虽发了下去,各地也都回文即刻发兵。但宁王知道,真正可依靠的援军只有两处。一处是西北边关的骁骑军余部,之前朝旨虽是调骁骑入卫,但宁王知道其中骨干只有飞骑,一则飞骑为全军精粹,二则因为边关蛮族多年来虎视眈眈,不断犯边,边关防务不敢有丝毫放松的缘故。如今再要抽调,那便是骁骑全军,如此一来西北边关无异于门户大开,倘若帝都战事速战速决还不要紧,一旦战局胶着,骁骑久借不归,对边关来说实则又是一重隐患。然而边关将帅自然不会据实陈奏,以此来留住骁骑军,否则不仅显得其他驻军形同虚设,若是朝廷追查下来,多年来侵冒军饷、废弛武备以自肥的种种流弊都会暴露,无疑是自毁前程。因而只有色厉内荏地在骁骑还在边关之时,狠狠地打几个胜仗,以求震慑蛮族,不要轻易来犯。
另外一处便是两江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以两江的富庶,粮饷自然充足。当年随章绍如等人征战的老兵,解甲之后多数都安家在两江,如今整装再起亦是一支劲旅。俞英泰在刘文静的协助下,两江军政颇有声色,只是江宁去往帝都两千里,即令星夜兼程亦是远水难救近火,好在如今战局陷入僵持,还可以从容筹划。
刘文静由于俞英泰多次褒奖,原可以升官。只因他一则一意留在江宁,二则不愿去做虚好看的文官,乱世将至,今后所重的自然是兵权,故而官职虽升迁了,却未到任,一直都在江宁俞英泰的幕府之中既掌文牍,也习兵事。自关外战火燎原,刘文静更是在督署片刻不离,俞英泰许多机密公文的往来还有部属的调遣都由他一手料理,是朝夕过从的亲信。
朝廷的旨意最先是到刘文静的手上,此令一下,各地督抚都知道,对眼前的乱局,禁军不说是无能为力,至少也已经是力不从心。更糟的是,朝廷显出兵穷财尽的颓势,各地不仅要自己募兵还要筹饷,多年来皇帝苦心经营想要削减地方督抚的财力兵力,效果虽然有限,但如今无形中算是彻底付诸东流了。刘文静心下思忖,恐怕当日所虑藩镇割据之祸不远了。当然,比起帝都失守,皇帝流亡的局面,藩镇毕竟还只是远虑,刘文静暂且抛开这些,携着朝旨去见俞英泰。
俞英泰日常看公事都是在书房,以刘文静的身份自然无需通传,排闼直入。俞英泰正在屋中对着地图出神,桌上摆的是一部《海航纪略》,见刘文静进来,他脸上倒有兴奋之色。
“博川,你来的正好,我有一计,或可助爵相脱困。”
自从沧澜关失陷,内外交通大部分都断绝了,虽有间关小道,但不足以供大军通行,如此兵员和粮草无法再由帝都补给,不得已之下,章绍如才请旨屯田,先积蓄粮草战备,再徐图进取。俞英泰参酌前人笔记和图志,认为可以率援军由两江登船经由运河入海道直趋关外,登陆之后与章绍如里外夹击,并力扫荡,平定雍都之后,自然可以从容南下底定袭扰京畿的伍元书。这一计在刘文静听来实在太奇太险。辽东确有海口,但有多年不曾用过,码头舟船的情况一概不明。而且即便是在盛世,那一条航线也只是连接辽东与帝都,不过数百里便会弃舟登陆,与江南这一去千里的路程,相差的未免太远了。航路不明,实在是险棋。再则,江南士卒虽然素习水战,习惯以舟为家,但海道凶险非内河航运可比,一旦倾覆,风涛之中,难以施救。再深一步想,即便全军能顺利到达辽东,如今关外情形复杂,又缺乏当地向导,贸然以客军劳师远征,未免太唐突了。
不过相随数年刘文静对俞英泰的脾气已经摸得很透彻。俞英泰和章绍如不同,虽然都是带兵的文臣,但章绍如办事皆从实际出发,不拘泥于所学。俞英泰受他熏陶,虽然心思细密,善谋能断,但骨子里文人习气始终未绝,有章绍如在,凡事还能提点约束。只是如今久为封疆,多年来在两江属下皆是俯首听命,所以年纪虽长。偶尔却还会有书生异想天开之举。如今在进兵方略上想出如此奇策险策,刘文静也不觉得十分意外,只是身为下属也不便取笑,唯有不赞一词。好在俞英泰的书生气不常有,而且只要念头一过,抛开也就抛开了,不会固执己见,所以等他兴致稍减,刘文静方才徐徐再谈公事。
“大人,朝廷的意思是让我们即刻发兵,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