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荡来晃荡去,像一个孤魂野鬼又怕被人看见,最后实在没招儿了,陈大林又想到了刘胡来。刘胡来让他干的事儿都干完了,自己也是村长了,去村大队住也许是没问题的吧。
去大队的路上遇上几个老邻居,不是在背后指指点点,就是还离得老远就躲开了他,像回避瘟神一样。
陈大林垂头丧气的夹着尾巴挪进了村大队的大门,正好看见县城“全无敌”战斗队的头儿彭天带着一些手下在吆五喝六的啃着狗骨头,喝着狗肉汤。占领红旗村后,彭天就带着亲信们住在这里。这帮外来的生人刚进村的时候,屯子里的狗会经常朝着他们一通狂叫,可现在一看到他们,就算再凶的狗也马上逃得无影无踪了。即使这样,整个红旗村如今也没剩下几条狗了。
陈大林在屋里站了一会儿才被发现。
“这不是新村长吗?快来喝一碗。”一个看似愣头愣脑的红卫兵嚷嚷着。
彭天扭过头来看了看他,“傻站着干啥呀,来吧。”嘴上客气着,眼神里却是十分的不屑。
“哎!”陈大林表情木木的答应了一声,又马上摆摆手,“不滴了,我都吃完了。我就是……想在这……住一宿。”
“哈哈哈!”屋里顿时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你是不是被媳妇撵出来了?”
“看不出你个大男人活得这么窝囊,哈哈!”
陈大林无奈的装着笑脸听着,心里一阵阵发酸。嘲笑过后,彭天一指墙角,那里有一堆麦秆。“你就睡这儿吧。”然后就回头继续喝狗肉汤了。
陈大林向墙角望了望,没再说啥,走过去坐在麦秆上,低下头不言语了。闭上眼听着屋里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嬉笑声,谩骂声,耳朵里越来越疼,直至麻木。
没能除掉于江海,刘胡来心有不甘。不摘掉这根眼中钉肉中刺,早晚会反过来扎自己,甚至要了自己的命。证据,他妈的证据,一定要拿到足够的证据弄死他!吃不香睡不着的刘胡来想到了一个人:马效忠。这家伙心眼子多,还得和他商量商量,看看下一步咋整。
林子里的树叶随着秋风一片片的飘落下来,亮着红黄绿青各种各样的色彩。五山,预示着又到了收山的季节。
江海坐在离村不远的一片林中小空地上。说来奇怪,周围的那些大树好像受了什么指引,齐刷刷的斜着从四面八方把树干伸向空地上方的天空,搭起了一个凉棚。空隙处透过一缕缕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不远处,兴泰刚刚捡完一小堆蘑菇,正拿着几颗橡子逗树上的两只松鼠。
没有了工作,江海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清闲。小云似乎一夜之间变得贤惠了,几个孩子也像小鸟儿一样天天在身边围着他,这就是天伦之乐吧。
江海的心一下静了下来,他一直想要这样的一个家:和和气气,没有争吵。他一直向往这样的生活:天天陪孩子读读书,去地里除除草,老守田园,与世无争。但他心里知道,这样的平静生活不会太久,周围有一群饿狼在随时准备着要治他于死地。
眼看天色渐晚,江海起身叫上兴泰一起回家了。
穿过一条小道,前面不远就是南沟子的一个拐角。
“爸,我在前面下了网,咱们去看看有没有鱼。”兴泰高高兴兴的去拉江海的手。在他的心里认为爸爸已经没有了危险,天天都能在家陪着他们了。
“行,去看看。”江海也来了兴致。
昨晚刚刚下了一场秋雨,南沟子的水涨了好多。江海和兴泰小心翼翼的踩着河边的泥泞,拨开杂草走近河边。兴泰在一棵淹没在水里的柳树根上摸出一条绳子,再顺着绳子一点点扯出一片渔网。江海没有伸手帮忙,他笑着看着兴泰的一举一动。兴泰长高了,也壮了,像个男子汉了。
网里一动,翻起一片水。
“是个大家伙!”兴泰开心的大叫起来,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水面。
“爸,你看,那是啥?”上游飘过来一截大木头吸引了兴泰的注意,他暂时放下了手里的网。
“嗯?”江海顺着河面看过去,木头上趴着一个小东西,一身黄色的皮毛已经被河水打湿,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正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