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你们看看,这大冷的天,再没啥吃的,这俩孩子能过去冬吗?咱们都有孩子,都有同情心,不能把孩子扔在冰天雪地里不管吧?”说话的是二丫儿。她正把还在瑟瑟发抖的男孩搂在怀里。
“你们干部觉悟高,我们老百姓不懂。多几个人吃饭我们管不着,别把我们饿死就行啊!”一听这阴阳怪气的腔调就知道说话的是大鸭梨。
二癞子一听这话马上打趣儿她,“饿死谁也饿不死你,你会绝招,能上山抓黑瞎子。”
一说黑瞎子,大家立刻想到了大鸭梨抓黑瞎子的绝招,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等笑声止住了,老村长李宝山抬脚在鞋底上磕了磕烟袋说:“于书记和二丫儿说得对,人都有落难的时候,总得有人拉一把吧?我看要不这样,让这一家子在咱们这过一个冬天,等来年暖和了再走。”
“这样也行啊。”食堂里几百号人议论着。
“那就这么定了。”于江海最后发话了。“胡大海对吧?你往后跟着在食堂干活吧,其他的事开春再说。”
听到这里要收留他们,胡大海一家人好像经历了一场梦一样,由惊到喜,不禁泪流满面。愣了一会儿,他们弯下腰,转着圈儿给屋里所有的人鞠了一遍躬。
老忒儿胡大海是于江海来到郭家村收留的第一家流浪户。
这个冬天县城里的人同样过得很艰难。
朱大志站在城南厂的大门口,心里一阵阵酸楚。这个曾经红红火火,为了支援前方,保障供给出过大力的工厂,现在已经是一副破败景象。市里的一纸文件下来,城南厂被改成了炼钢厂。由于车间狭小,设备简陋,不懂技术,燃料不足,导致最后炼出来的都是一个个铜铁疙瘩。派不上什么用处,只好胡乱的堆放在院子里,直至最后城南厂停产。
如今城南厂没有了往日人声鼎沸的热闹劲儿,被一片厚厚的积雪覆盖,越发显得清冷。
朱大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在他心里憋了很久,堵得他难受,却又吐不出来。他又举起拳头在铁大门上用力地砸了一下。
“咣当”!在空旷的天空下,声音传的很远。
“谁呀?”门里面有人问到。随着声音,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儿,漏出来的是二愣子的一张脸。
“哎呀!是朱书记!你咋来这了呢?”江海在城南厂的时候,朱大志经常来这,二愣子对这个朱书记很熟悉。他马上打开大门请朱书记进来。
“怎么?厂子里就剩你自己啦?”朱大志问了一句。
“可不嘛,就留我一个看守呢。好好地一个厂子整黄了,这心里真他妈的难受!”二愣子心里有气就口不择言了。
朱大志完全理解他的心情,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一言不发的走进了院子,四处查看着每一个车间,每一个角落。二愣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身后默默地跟随着。
踏着积雪把整个工厂走了一圈,朱大志又回到了大门口。他脱下鞋,倒了倒里面的雪,准备走了。
一直没说话的二愣子有点儿沉不住气了。“朱书记,咱们工厂啥时候开工啊?”
朱大志站住了身子,没有回头,只说了两个字:“快了。”然后就快步的离开了,只剩下还在独自发愣的二愣子。
朱大志没想到这场“大跃进”的风能刮这么久!明摆着就是一场胡闹,而且死了这么多人,上面就看不见?朱大志心里的愤懑无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