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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一开始，气氛就很不错，你夸我一句，我夸你两句，你说我教龄高经验足，我夸你素质高风气新……反正都是陪考的，把气氛搞活就够了，没必要去踩谁捧谁，反正最后一言而决的又不是他们。

眼看气氛差不多了，莫校长轻咳一声，正在热烈发言的老师们都识趣地闭上嘴，摆出倾听的姿势向他望过去，“大家说的很好，也都很有道理，只是这次只有一个空缺，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选一个最合适的，那个……小陈老师，谈谈你的心得与看法，代了几天班，应该有很好的收获。”

所有人都看过来，眼神各异，尤以刘老师的眼神最为炽烈。

还是到了这一刻，陈妃雨心里却蓦地一松，她忽然觉得，就算没有那份合约，今天她也不会做这个班主任了，给这么多人整天在背后嚼舌根，以她的心性，根本承受不来。

于是她缓缓站起身来，十分平和的说道，“昨晚我去给学生做家访了……”

第一句话就给大家说到云里雾里去，是问你愿不愿意、能不能干好班主任呢，你一下扯那么远干嘛？

却听她继续说道，“……那个学生的家长，敲着桌子，指着我的鼻子说，你不配做一个班主任……说实话，当时我很不服气。我觉得我很努力也很用心，他又不是学校里的人，凭什么一言就否定我？于是我就跟他争执了起来，说到最后……我都觉得没脸和他说话。”

说到这里，见大家一脸不解，她又道，“可能大家都不知道，我昨晚是给谁去做家访了。那是我们班上一个叫谢佳佳的同学，平时调皮捣蛋的，我想很多老师对她都有印象。”

“是为了她这次考试有可能作弊的事情吧……”教数学的吴老师开了口，他已经四十多岁了，算是为数不多德艺双馨的老师，可惜一直都是个老师，除了教龄什么都没长，“后来我仔细检查一下她的数学试卷，谢佳佳同学应该没有作弊。因为有道题是错误的，全班只有她在上面写:这个不对，我不会算。这小脑袋瓜，真是了不得，值得好好培养。”

这话一出，教陈妃雨感慨万千，“当时那位家长就问我，你轻易的给我女儿扣上作弊的帽子，就不怕她心灰意冷，厌学弃学，甚至毁了她的一生？他还问我，你除了看分数，有仔细查验过吗？有仔细询问过吗？他毫不客气的告诉我，说我当老师都不够格，别说是当班主任了。”

这些自然不全是某人的原话，是她自己的理解，差不了多少就是了。

不过在座的都不傻，听她说到这里，大概就明白她的选择，很多人的目光变为赞许，唯有三人表情不对，田智杰懊悔，刘素香则有些茫然，而莫校长……一脸阴寒，“小陈老师，你这样说，是觉得自己干不了吗？”

他把“干”字咬的很重，在座的都是人精，有谁听不出来，不禁又都向陈妃雨看过去，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她要再拒绝，就不是当不了班主任那么简单了。

陈妃雨点点头，脸上露出淡淡笑意，“因为后来我才知道，这位家长，根本就不是谢佳佳的父亲，只是她的一个邻居。这次家访，从头到尾，都是她搞的一个恶作剧……”

众人迷糊了，不知道她为什么说到这里，突然一个大反转，难道她是想先抑后扬，证明自己其实可以胜任班主任？可看她意思不像啊，那说这些做什么？

“……可这时候，我却发现，自己没资格生气。”郭老师继续说道，“因为我连自己的学生有没有父亲都不清楚！我有什么资格去怪什么，又有什么资格去当她的班主任？假如她不是有一个通情达理的邻居，假如她的母亲信了我的话，那么……一个学生就已经被我毁掉了，也许是一辈子。”

说到这里，陈妃雨欠身一躬，“对于这次的事情，我会写一份检讨交上来，至于其他的……我想先做好一个老师，一个合格的老师。”

“听陈老师这么一说，我反而觉得，你特别适合做这个班主任。”吴老师很认真地道。

陈妃雨冲着吴老师微微一笑，“多谢吴老师厚爱，可我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踏踏实实教上几年书，等阅历丰富了，再去考虑其他。”

吴老师点点头，不再说话。

可这样的表态，等于是彻底绝了莫校长的念头，他冷冷看她一眼，转头向刘素香看去，“刘老师，你也说说自己的想法。”

刘素香突然觉得不是滋味儿，拼了命的争抢，甚至不惜瞒着丈夫女儿陪人睡觉，最后抢过来的，却是人家弃之如敝的……这算什么？

心里可谓怨恨滔天，可在这种场合还是要强自压抑，手不自禁在桌下攥紧，她努力让语气平缓，“同事这么多年，我的工作能力大家都是知道的，也就不多说了，如果组织上能够信任，愿意把这个班交给我，我保证一定带好它。”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唱什么高调了，就这样简单说了一下。

莫校长装作认真地听完，又对大家道，“你们怎么看？都说说。”

都这样了，谁还不知道该怎么说？当下一片赞声，说到后来，班主任的位子已经是非刘素香莫属，不然就是学校不能知人善任，就是浪费人才。

统一了口风，莫校长也能理直气壮的宣布了，“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就由刘老师来当二年级一班班主任。”

说完率先鼓掌，然后大家一起跟着鼓掌，说着恭喜什么的。

刘素香站起来表态，说一定做好什么的，同样的，也高兴地接受着大家的祝贺，只是看向陈妃雨时，眼里有一丝怨毒，虽然她恨得很没道理，可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的，把错都归咎到别人身上，自己才能心安理得好好活着，才能忘了自己身上的污浊。

等气氛渐落，莫校长抬抬手，屋里就又安静下来，他看看刘素香，“以后刘老师身上担子重了，就要更努力的工作，把份内的事情干好，千万不要辜负大家对你的信任。”

话说的冠冕堂皇，但里面隐含的意思，刘素香是明白的，她也是不在意的，第一次或许纠结过，第二次又算什么，再说学校老师多了，他一个人忙不过来的，又能找她几次，于是她看陈妃雨一眼，很大方的表态，“我一定不辜负学校对我的信任，把工作做好做出彩。”

“这才是好同志嘛，大家都要向刘老师学习，认真工作，要求进步。”莫校长夸她时，不忘看陈妃雨一眼，到底要谁学习，学习什么，是无需多说的。

只是陈妃雨却像是没听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甚至还有些走神，给她这态度气到，莫校长又随意说了两句，便宣布散会。

他是最后一个来的，却是第一个离开，离开时颇有深意地看陈妃雨一眼，大有来日方长的意思。

吴老师也看她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陈妃雨走的也不慢，她还要赶去医院，实在没心思分析别人的想法，那对她而言，都是不再重要的事。

但她刚出校门，就被刘素香截住了，“听说你和小田吵架了，怎么回事啊？要不要姐姐给你做个和事佬？”

陈妃雨轻轻摇头，“不用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为什么？”刘素香像是很感兴趣。

“觉得不合适就分了，没有为什么。”换做以前，陈妃雨也许会和她聊上一聊，但就种种迹象来看，昨晚去宾馆的就是她没错了……没资格说她什么，因为那样的想法自己也有过，如果不是遇到那个坏人……这就是命吧。